第1203章：
寇中和吉珂两人的对话宁甜月感到非常的惊讶。
她立刻说道：“等等，请等一下！”
寇中挑眉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寇中，我不用解释，我想你也该明白吧，我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的了，你为什么还需要吉珂来保护我？”
寇中耸耸肩：“不为什么，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吗？身材矮小，脑袋小的小姐。”
宁甜月面露不悦：“什么脑袋小，你这句话是多余的啦！”
寇中却道：“那可真是失礼了，真相总是令人胸如刀割。不过，若是没有大到可以刀割的胸部，或许疼痛也能压制在最小限度吧。”
“既……既然如此，你不如也稍微理解一下真正的礼仪到底是什么吧！？”
“很遗憾的，对于记性差劲的小朋友，我恰好一点体贴也没有。不过，为了亲爱的公主，我就特地为你简单地说明一下吧。”
寇中一面坐起原本歪斜的身子，一面深深叹了口气。
看见那副做作的摸样，宁甜月紧蹙着眉头，在脑海里用尽了所有咒骂的字眼。她让那些词汇在脑袋里四处飞窜，强忍着不要脱口而出。
看见她颤抖着肩膀的模样，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寇中轻笑了一声。
“正如昨晚一样，在C国这个国家，不时会有些一粗鲁之徒想要对我不利。此外。由于我公开带公主前往话剧院，让大家得知你是我的知己，所以公主自身也有了遭遇危险的可能。虽然一切都按照着我的计划，可是，若是公主被掳走或者杀害，那我可就头大了。既然如此，当然需要一位强而有力的护卫了，不是吗？”
“啊？……咦？”
宁甜月仓皇地眨了眨眼，接着，她毫不掩饰讶异地问道：“按照你的计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并未得到黑蓝色瞳孔的我，却将拥有黑蓝色瞳孔的公主留在身旁。在这世上，有一群人为此感到强烈怨恨。”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那一群人。”
“不要跟我开玩笑！”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说笑，那这个话题何不就此打住呢？”
“开什……！”
听见对方坏心眼的回答，宁甜月先是竖起了眉毛。接着，她赶紧闭上了嘴。
或许是以往那一如意料的沉默让他感到开心吧，寇中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他那对灰色的双眸却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我想公主也差不多了解了吧。我很容易遭受其它人的妒忌。尽管如此，我的心却早已献给了一位音乐家。因此，对于对我不利的那群人，我真的很想把他们的首领收拾掉。”
“——也就是说，公主殿下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诱饵？”
“正是如此，骑士殿下。你真是太聪明了。”
寇中对着吉珂拍了拍手，清脆的声音在宽广的房间里虚情假意地响起。
宁甜月从正前方听着这声挖苦，自然是愤怒到说不出来，紧握的双手在丝绸手套底下僵冷不已。
嘴巴说要援助自己的自由与尊严，结果对待自己的方式还是跟俘虏没什么两样。
“这是在戏弄人吧。”
宁甜月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她讶异声音颤抖个不停。
然而，寇中的脸色却毫无变化。
“是啊，确实是如此。”
“这根本是在耍人。？”
“我跟你有同感，公主——‘神的女儿’是引导人民通往永恒王国的路标，不知道当初是谁撒了这个谎。”
“……咦？”
别开玩笑了，宁甜月话才说到一半又收了口，差点就咬着了舌头。接着，她圆睁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寇中。
“你刚才说什么？”
“‘神的女儿’是引导人民通往永恒王国的路标。”
“那是真的吗？”
“天眺得？我也没有亲眼看过永恒王国，所以无法多说什么。只是，在我与厉德收集的情报之中，也存在着这种老朽不堪的美谈罢了。”
“你跟那个人……”
当时，那位男人冷静地赏给两年不见的友人一拳，宁甜月在脑海里膝胧地回想着他的身影。顿时沉默不语。
这时，她感受到一股寒气。
这间有阳光照射又坐北朝南的客厅理当很暖和才是。但是不知为何，颤抖却从体内一涌而出
“公主殿下？”
大概是宁甜月突如其来的沉默令人讶异吧，吉珂唤着她的名字。尽管宁甜月试着回答“没什么”，却无法抬起头来。
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问道：“……鹿风在哪里？”
“天知道？”
就像是在表达自己完全不晓得鹿风的行踪一样，寇中轻轻抬起双手。鹿风与还待在D国的时候不同，很少会待在主人身旁待命。
因此，他现在并没有出现在这埋。
“有需要的话。我帮你把他叫来吧？”
“不用，不要叫他来！用不着叫他。”
宁甜月频频摇头，每摇一下头便跟着晕眩。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缓缓卷起漩涡一样，于是她将身子趴在椅子的扶手上。这时，吉珂的声音再次从头上传来。
“您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不，其实我也不知道。”
即便她趴在扶手上、即使她合上了双眼，漩涡依旧没有消失。强烈的晕眩甚至让她有想吐的感觉，背脊阵阵发寒，甚至是自己垂挂在颈子上的头发，都令她感到不适。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这时她的身体忽然浮了起来，还听见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吉珂一把抱起宁甜月，面无表情地回头望着这座宅邸的主人。
“由于阁下的诸多发言，让公主殿下身感不适。因此。我要直接将她送回房间。”
“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了呀。真不愧是D国的骑士。”
“既然如此，”寇中顿了一顿，当他将视线移往房门后，便略微拉高嗓音。
“阿罗，麻烦你带他们去房间。其它人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是的，我明白了。”
房门的另一头传来落落大方的女性声音，然后啪哒啪哒地响起了几个慌忙的脚步声。连客厅与走廊的门扉，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了几公分。
吉珂只行了个注目礼便转身走去，门从外头打了开来。在走廊上等待着他们主仆俩的是一位红发女侍。
“来，请这边走。我来为两位带路。”
身穿纤细的洋装、衣襟与袖口上装饰有成套白色蕾丝的阿罗嫣然一笑。一行人朝着挑高的走廊深处前进。宁甜月的房间位于三楼的东侧。
顺利完成主人交代的工作后，阿罗便回到了二楼。这次她直到获得了主人的允许，才推开了客厅的房门。
坐在长椅上的寇中朝墙边瞥了一眼。
阿罗点点头，然后拉了一下连接佣人房间的叫人铃。过了一会儿，伴随盛放着银茶壶以及手工上色茶杯的推车，一位身穿佣人服的女仆出现在客厅里。一待那位同时身为优秀裁缝师的女仆退下，阿罗便一如往常地开始伺候主人。
浓郁的红茶中添加了蒸馏酒。寇中一边接过杯子，一边露出浅笑问道：“卡罗，据说神的女儿需要成双成对才行，看来这并非只是毫无根据的谣言呢。”
“哎呀。您是指童话的世界吧。浪漫主义的人们一定会很开心吧。”
阿罗随声应和着。不过她的语气似乎有点轻浮。正因如此，寇中深深点了点头。然后马上改变话题。
“那么，关于那位才刚决定让他住进宅邸的新人。你有什么看法？”
“他就是之前提过的那位男扮女装的骑士吧？既然如此。那我可是打从心底欢迎他。因为啊，不管是制作骑士的服装，或者是设计他扮女装时的洋装，似乎都很有意思的样子……可是，说到鹿风先生呀，他今天早上好像也不太开心呢。”
“那也难怪，就算我想把保护公主的任务交给自己的部下，他们也早就已经无暇应付了。特别是某位侍女，就算我已经将这件任务交给她。她还是毫不在意地抛下工作。”
“哎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阿罗站在推车旁，一如往带地以小杯子倒了一杯蒸馏酒，然后像只小动物一样轻轻地歪歪头。
“谁叫那位侍女对寇中伯爵您胯下尺寸的兴趣，要比公主殿下的胸围高多了呢。这也没办法。”
“这样啊，那位侍女还真是忠于自己。”
“我会将您这句过赞之词转达给她的。”
阿罗既不害臊、也毫不客气地如此回答，然后呵呵一笑。
面对那副唯有厚颜之人才得以具备的优秀模样，寇中一边露出钦佩的眼神注视着她，一边又啜饮了一口，茶。接着，他开始喃喃低语。
真正的“神的孩子”是一对的，一男一呢。
用不着确认，阿罗确实听见了他的低语。不过，这位优秀的侍女只是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话说回来，寇中伯爵。您方才与公主殿下谈话的期间，有封信送到了宅邸。”
“信？”
一等寇中把茶杯交给阿罗，她便递上了一纸白色的信封。
看见上头寄件者的名字，寇中露出浅笑。
……
宁甜月坐在铺着柔软坐垫的椅子上，即使慢慢喝干了手中的清水，却依旧感到晕眩。
脑袋好沉重。尽管她尝试交握着褪下手套的手指，手却冰冷不已。
究竞是怎么回事？
从二楼的客厅回到三楼的房间后，宁甜月闭着眼睛深深呼了口气。
至于专程把她抱回来的吉珂，现在仍然待在她的身旁待命。
“您要喝点汤药吗？”
“不，不必了……如果送上来的是种植在这个庭院的花草茶，那我可受不了。”
尽管在应答上已经尽可能恢复原状了，宁甜月却对自己的发言感到另一阵晕眩。
在这座宅邸的庭园里，种满了大量季节性的花朵及草药。据说里头几乎部是拥有奇特来由的植物，这点的确很符合寇中身为收藏家的作风。
宁甜月曾经实际见识过名为诅咒之血的红蔷薇，对她而言，这些植物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就算她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不想自己把那种东西送进嘴里。
这时，她忽然回想起一件事。
当她刚来到这座宅邸时，是鹿风为自己介绍庭园的。
与其说是介绍，其实是因为她看见难得在冬季绽放的蔷薇。正想要摸摸看时，却受到鹿风的的责难，因而向她略微说明了这里的植物有多么令人不寒而栗而已。
宁甜月依旧闭着眼，就这么以唇瓣无声地唤着鹿风的名字。
他是自己相隔六年才重逢的儿时玩伴。
虽然自己已经不记得重逢之前的他。也不记得拥有黑蓝色瞳孔的同胞们所居住的那座荒野古堡，不过是真的很开心可以与他重逢。
刚才，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寻找鹿风，找寻那位自己以前最喜欢的儿时玩伴呢？
此外，自己为什么又不希望他出现呢？
尽管宁甜月试着思考原因，身子却每每遭受寒气束缚。身体内部既冰冷又骚乱不已。因此，她拼命试着赶紧迫忘一切。
只是，这与当时的情况十分相似。
就跟她在记忆付之阙如之下造访那座古堡时，那股心头袭来的颤抖一样。
“……我不要。”
宁甜月喃喃自语，并且轻摇着头。
难道自己还遗忘了些什么吗？就算真是如此，为什么自己又要发抖成这样？这样一来，自己根本没资格说活在这座宅邸庭院里的植物恐怖。因为，其实自己跟他们根本没什么两样。
“公主殿下，还是喝一点提神的药吧。”
“不，不必了。我不需要。”
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对于并非语带讽刺地唠叨、而是相当谨慎地询问自己的吉珂，宁甜月正想要如此回答。
这时，吉珂的语气忽然一变。
“那么，您连我也不需要了吗？”
“咦？”
宁甜月一时之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因为她在发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突然换了一个语言——也就是D国语。直到此时，宁甜月才发觉自己跟他一直在用C国语交谈。当她察觉的瞬间，心头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突兀感。
看见宁甜月陷入沉默，吉珂便单膝跪在椅子前面，再次开口说道：“公主殿下自行舍弃了公主的身分。并且选择待在这里。既然如此，您也认为我是多余的人了吗？”
“多余……不，啊，等等。”
宁甜月随着传入耳际的词句而说出母语，却又想起了这座宅邸的规范而改甩C国语。要是房门外有人偷听，然后向宅邸主人通报自己违反约定的话，说不定连吉珂都会受到责难，宁甜月想要避免这种事发生。
然而，随着她心中的不知所措，两种语言在脑袋里的分界也越发模糊。
要用哪一种语言思考、哪一种语言表达，与他之间的对话才能成立呢？
“吉珂，等等……啊啊，不对。我求求你，先等一下。”
“公主殿下。”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你先等等。”
宁甜月褪去手套的掌心冰冰冷冷的，她把脸埋进手心，有气有力地说着。
答案早就已经决定了。
她之所以会在客厅里说现在的自己不需要骑士，是指自己没有接受护卫的必要，并不是不需要吉珂的意思。
直到现在，对于他突然现身这件事，宁甜月仍然感到讶异。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他能以骑士的身份再次跟随自己。如果他不是第二公主身边的骑士，想必自己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待在C国。
她该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向他道谢才对。
她当然明白这件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嘴里说的尽是些不相干的话，一直泰然自若地说着让人误解的内容呢？
“对不起，吉珂。”
宁甜月的脸依旧趴在冰冷的手上，就这么说着。
首先脱口而出的，是这句以母语所说的道歉话。
可是。
“公主殿下，您向人道歉的心意十分令人称许。不过您在这国家里所犯下的错误，难道已经有十几二十件了吗？”
“……啥？”
听见对方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口若悬河地如此说着，宁甜月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似乎被对方调侃了。
真是没礼貌，宁甜月猛然抬起头。
在这瞬间，她与吉珂四目交会。
自从宁甜月十三岁生日以来，她每天都会见到他，那副右眼戴着单边眼镜的身影，的的确确就在自己的眼前。
“虽然我不知道您犯了什么样的过错，不过平安无事才是最要紧的。”
“那种让看也没看过、听也没听过的人唠叨不休的错误，我可是一个也没犯……我想应该没有吧。所以，请你不要再寻我开心了。”
“那么，您为什么要特地向我道歉？”
“因为啊，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就连现在也是一样，该说的话我就连一句也说不出口。”
“那又如何呢？”
“啊？？”
宁甜月圆睁双眼。那又如何？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种说法也太粗鲁了吧。她觉得有点讶异。然而，吉珂的扑克脸却丝毫没有变化。
“就算是偶尔有需要反省的时候，有时嘴巴上却会说得过分或是不足，任谁都可能会有这种经验。”
“吉珂你也曾有过这种经验吗？”
“这怎么可能。例如什么时候？”
“例如对于我那位已经过世的姐姐，或是曾经身为她丈夫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你的姐姐？……呃，难道是吉李亚？是那位曾经担任过我的侍女的吉李亚吗？”
“……公主殿下，您还记得吉李亚吗？”
“当然记得呀！”
宁甜月回答的嗓门不由得拉高了起来。这也说明了她有多么惊讶。
当时才十岁的宁甜月第一次前往皇家歌剧院时，一位名为吉李亚的女性担任了她一天的侍女。为什么还没进入贵族社交界的自己会去那种地方呢？尽管宁甜月完全想不起原因，对于吉李亚却是印象深刻。至于吉李亚可能是吉珂姐姐这件事，宁甜月是日后才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对宁甜月而言，理想中的淑女是她称之为堂姐的一等公爵宁妮儿。
不过，直到今天，在宁甜月眼前利落地收拾暴徒的吉李亚，仍是她心中所憧憬的淑女。
“吉李亚已经过世了吗？”
“是的。”
“……这样啊。”
宁甜月暗地里一直期望着哪天可以再见到她。可是，这个愿望已经没有实现的一天了，一想到这里，胸口便有一阵疼痛扩散开来。即使是只见过一次面的对象，一旦知道今后再也没有相见之日，还是会令人感到落寞。
而这份落寞感，更连结了宁甜月对C国那些人们的思念。
就连道别也没有，自己就这么离开了他们的身边，而且或许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胸口的疼痛也瞬间加剧不少。
王兄宁云风，王弟宁云威，堂姐宁妮儿，宛如儿时玩伴般亲密、喧闹地陪伴自己一路成长的侍女晴儿，或许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就算解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谜团，也永远无法相见了。
尽管宁甜月她不愿意这样，也想要再脑海里描绘自己的未来，可是，就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她都无法掌握。
对于心愿的这份不安，宁甜月低着头闭上双眼，交叠在洋装膝上的双手牢牢紧握。
吉珂忽然捧起她的手，然后吻了一下她的左手背。
那毕恭毕敬却又极其理所当然的一吻，让宁甜月缓缓抬起头来。
那有如泉水一般反射着星光明亮的夜晚般、毫无一丝浑浊的黑色眼瞳，果真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的主人只有公主殿下一个人。”
“吉珂。”
“如果公主殿下已经忘了的话，那不管几次我都愿意提醒您——请您尽情指示我吧。只要是您说的话，无论是质问也好、迁怒也罢，我都愿意全盘接受。此外，只要您不命令我离开，我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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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说道：“等等，请等一下！”
寇中挑眉问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寇中，我不用解释，我想你也该明白吧，我的身份已经不是以前的了，你为什么还需要吉珂来保护我？”
寇中耸耸肩：“不为什么，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你难道忘了吗？身材矮小，脑袋小的小姐。”
宁甜月面露不悦：“什么脑袋小，你这句话是多余的啦！”
寇中却道：“那可真是失礼了，真相总是令人胸如刀割。不过，若是没有大到可以刀割的胸部，或许疼痛也能压制在最小限度吧。”
“既……既然如此，你不如也稍微理解一下真正的礼仪到底是什么吧！？”
“很遗憾的，对于记性差劲的小朋友，我恰好一点体贴也没有。不过，为了亲爱的公主，我就特地为你简单地说明一下吧。”
寇中一面坐起原本歪斜的身子，一面深深叹了口气。
看见那副做作的摸样，宁甜月紧蹙着眉头，在脑海里用尽了所有咒骂的字眼。她让那些词汇在脑袋里四处飞窜，强忍着不要脱口而出。
看见她颤抖着肩膀的模样，大概是看出了什么，寇中轻笑了一声。
“正如昨晚一样，在C国这个国家，不时会有些一粗鲁之徒想要对我不利。此外。由于我公开带公主前往话剧院，让大家得知你是我的知己，所以公主自身也有了遭遇危险的可能。虽然一切都按照着我的计划，可是，若是公主被掳走或者杀害，那我可就头大了。既然如此，当然需要一位强而有力的护卫了，不是吗？”
“啊？……咦？”
宁甜月仓皇地眨了眨眼，接着，她毫不掩饰讶异地问道：“按照你的计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并未得到黑蓝色瞳孔的我，却将拥有黑蓝色瞳孔的公主留在身旁。在这世上，有一群人为此感到强烈怨恨。”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就是那一群人。”
“不要跟我开玩笑！”
“如果你觉得我是在说笑，那这个话题何不就此打住呢？”
“开什……！”
听见对方坏心眼的回答，宁甜月先是竖起了眉毛。接着，她赶紧闭上了嘴。
或许是以往那一如意料的沉默让他感到开心吧，寇中露出淡淡的笑容。可是，他那对灰色的双眸却连一丝笑意也没有。
“我想公主也差不多了解了吧。我很容易遭受其它人的妒忌。尽管如此，我的心却早已献给了一位音乐家。因此，对于对我不利的那群人，我真的很想把他们的首领收拾掉。”
“——也就是说，公主殿下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的诱饵？”
“正是如此，骑士殿下。你真是太聪明了。”
寇中对着吉珂拍了拍手，清脆的声音在宽广的房间里虚情假意地响起。
宁甜月从正前方听着这声挖苦，自然是愤怒到说不出来，紧握的双手在丝绸手套底下僵冷不已。
嘴巴说要援助自己的自由与尊严，结果对待自己的方式还是跟俘虏没什么两样。
“这是在戏弄人吧。”
宁甜月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来，她讶异声音颤抖个不停。
然而，寇中的脸色却毫无变化。
“是啊，确实是如此。”
“这根本是在耍人。？”
“我跟你有同感，公主——‘神的女儿’是引导人民通往永恒王国的路标，不知道当初是谁撒了这个谎。”
“……咦？”
别开玩笑了，宁甜月话才说到一半又收了口，差点就咬着了舌头。接着，她圆睁双眼、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寇中。
“你刚才说什么？”
“‘神的女儿’是引导人民通往永恒王国的路标。”
“那是真的吗？”
“天眺得？我也没有亲眼看过永恒王国，所以无法多说什么。只是，在我与厉德收集的情报之中，也存在着这种老朽不堪的美谈罢了。”
“你跟那个人……”
当时，那位男人冷静地赏给两年不见的友人一拳，宁甜月在脑海里膝胧地回想着他的身影。顿时沉默不语。
这时，她感受到一股寒气。
这间有阳光照射又坐北朝南的客厅理当很暖和才是。但是不知为何，颤抖却从体内一涌而出
“公主殿下？”
大概是宁甜月突如其来的沉默令人讶异吧，吉珂唤着她的名字。尽管宁甜月试着回答“没什么”，却无法抬起头来。
接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问道：“……鹿风在哪里？”
“天知道？”
就像是在表达自己完全不晓得鹿风的行踪一样，寇中轻轻抬起双手。鹿风与还待在D国的时候不同，很少会待在主人身旁待命。
因此，他现在并没有出现在这埋。
“有需要的话。我帮你把他叫来吧？”
“不用，不要叫他来！用不着叫他。”
宁甜月频频摇头，每摇一下头便跟着晕眩。感觉就像是整个世界缓缓卷起漩涡一样，于是她将身子趴在椅子的扶手上。这时，吉珂的声音再次从头上传来。
“您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不，其实我也不知道。”
即便她趴在扶手上、即使她合上了双眼，漩涡依旧没有消失。强烈的晕眩甚至让她有想吐的感觉，背脊阵阵发寒，甚至是自己垂挂在颈子上的头发，都令她感到不适。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这时她的身体忽然浮了起来，还听见了衣服摩擦的声音。
吉珂一把抱起宁甜月，面无表情地回头望着这座宅邸的主人。
“由于阁下的诸多发言，让公主殿下身感不适。因此。我要直接将她送回房间。”
“这么快就开始工作了呀。真不愧是D国的骑士。”
“既然如此，”寇中顿了一顿，当他将视线移往房门后，便略微拉高嗓音。
“阿罗，麻烦你带他们去房间。其它人回去自己的工作岗位。”
“是的，我明白了。”
房门的另一头传来落落大方的女性声音，然后啪哒啪哒地响起了几个慌忙的脚步声。连客厅与走廊的门扉，不知何时已经敞开了几公分。
吉珂只行了个注目礼便转身走去，门从外头打了开来。在走廊上等待着他们主仆俩的是一位红发女侍。
“来，请这边走。我来为两位带路。”
身穿纤细的洋装、衣襟与袖口上装饰有成套白色蕾丝的阿罗嫣然一笑。一行人朝着挑高的走廊深处前进。宁甜月的房间位于三楼的东侧。
顺利完成主人交代的工作后，阿罗便回到了二楼。这次她直到获得了主人的允许，才推开了客厅的房门。
坐在长椅上的寇中朝墙边瞥了一眼。
阿罗点点头，然后拉了一下连接佣人房间的叫人铃。过了一会儿，伴随盛放着银茶壶以及手工上色茶杯的推车，一位身穿佣人服的女仆出现在客厅里。一待那位同时身为优秀裁缝师的女仆退下，阿罗便一如往常地开始伺候主人。
浓郁的红茶中添加了蒸馏酒。寇中一边接过杯子，一边露出浅笑问道：“卡罗，据说神的女儿需要成双成对才行，看来这并非只是毫无根据的谣言呢。”
“哎呀。您是指童话的世界吧。浪漫主义的人们一定会很开心吧。”
阿罗随声应和着。不过她的语气似乎有点轻浮。正因如此，寇中深深点了点头。然后马上改变话题。
“那么，关于那位才刚决定让他住进宅邸的新人。你有什么看法？”
“他就是之前提过的那位男扮女装的骑士吧？既然如此。那我可是打从心底欢迎他。因为啊，不管是制作骑士的服装，或者是设计他扮女装时的洋装，似乎都很有意思的样子……可是，说到鹿风先生呀，他今天早上好像也不太开心呢。”
“那也难怪，就算我想把保护公主的任务交给自己的部下，他们也早就已经无暇应付了。特别是某位侍女，就算我已经将这件任务交给她。她还是毫不在意地抛下工作。”
“哎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阿罗站在推车旁，一如往带地以小杯子倒了一杯蒸馏酒，然后像只小动物一样轻轻地歪歪头。
“谁叫那位侍女对寇中伯爵您胯下尺寸的兴趣，要比公主殿下的胸围高多了呢。这也没办法。”
“这样啊，那位侍女还真是忠于自己。”
“我会将您这句过赞之词转达给她的。”
阿罗既不害臊、也毫不客气地如此回答，然后呵呵一笑。
面对那副唯有厚颜之人才得以具备的优秀模样，寇中一边露出钦佩的眼神注视着她，一边又啜饮了一口，茶。接着，他开始喃喃低语。
真正的“神的孩子”是一对的，一男一呢。
用不着确认，阿罗确实听见了他的低语。不过，这位优秀的侍女只是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话说回来，寇中伯爵。您方才与公主殿下谈话的期间，有封信送到了宅邸。”
“信？”
一等寇中把茶杯交给阿罗，她便递上了一纸白色的信封。
看见上头寄件者的名字，寇中露出浅笑。
……
宁甜月坐在铺着柔软坐垫的椅子上，即使慢慢喝干了手中的清水，却依旧感到晕眩。
脑袋好沉重。尽管她尝试交握着褪下手套的手指，手却冰冷不已。
究竞是怎么回事？
从二楼的客厅回到三楼的房间后，宁甜月闭着眼睛深深呼了口气。
至于专程把她抱回来的吉珂，现在仍然待在她的身旁待命。
“您要喝点汤药吗？”
“不，不必了……如果送上来的是种植在这个庭院的花草茶，那我可受不了。”
尽管在应答上已经尽可能恢复原状了，宁甜月却对自己的发言感到另一阵晕眩。
在这座宅邸的庭园里，种满了大量季节性的花朵及草药。据说里头几乎部是拥有奇特来由的植物，这点的确很符合寇中身为收藏家的作风。
宁甜月曾经实际见识过名为诅咒之血的红蔷薇，对她而言，这些植物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就算她拥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不想自己把那种东西送进嘴里。
这时，她忽然回想起一件事。
当她刚来到这座宅邸时，是鹿风为自己介绍庭园的。
与其说是介绍，其实是因为她看见难得在冬季绽放的蔷薇。正想要摸摸看时，却受到鹿风的的责难，因而向她略微说明了这里的植物有多么令人不寒而栗而已。
宁甜月依旧闭着眼，就这么以唇瓣无声地唤着鹿风的名字。
他是自己相隔六年才重逢的儿时玩伴。
虽然自己已经不记得重逢之前的他。也不记得拥有黑蓝色瞳孔的同胞们所居住的那座荒野古堡，不过是真的很开心可以与他重逢。
刚才，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寻找鹿风，找寻那位自己以前最喜欢的儿时玩伴呢？
此外，自己为什么又不希望他出现呢？
尽管宁甜月试着思考原因，身子却每每遭受寒气束缚。身体内部既冰冷又骚乱不已。因此，她拼命试着赶紧迫忘一切。
只是，这与当时的情况十分相似。
就跟她在记忆付之阙如之下造访那座古堡时，那股心头袭来的颤抖一样。
“……我不要。”
宁甜月喃喃自语，并且轻摇着头。
难道自己还遗忘了些什么吗？就算真是如此，为什么自己又要发抖成这样？这样一来，自己根本没资格说活在这座宅邸庭院里的植物恐怖。因为，其实自己跟他们根本没什么两样。
“公主殿下，还是喝一点提神的药吧。”
“不，不必了。我不需要。”
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
对于并非语带讽刺地唠叨、而是相当谨慎地询问自己的吉珂，宁甜月正想要如此回答。
这时，吉珂的语气忽然一变。
“那么，您连我也不需要了吗？”
“咦？”
宁甜月一时之间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因为她在发呆。
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突然换了一个语言——也就是D国语。直到此时，宁甜月才发觉自己跟他一直在用C国语交谈。当她察觉的瞬间，心头便涌起了一股莫名的突兀感。
看见宁甜月陷入沉默，吉珂便单膝跪在椅子前面，再次开口说道：“公主殿下自行舍弃了公主的身分。并且选择待在这里。既然如此，您也认为我是多余的人了吗？”
“多余……不，啊，等等。”
宁甜月随着传入耳际的词句而说出母语，却又想起了这座宅邸的规范而改甩C国语。要是房门外有人偷听，然后向宅邸主人通报自己违反约定的话，说不定连吉珂都会受到责难，宁甜月想要避免这种事发生。
然而，随着她心中的不知所措，两种语言在脑袋里的分界也越发模糊。
要用哪一种语言思考、哪一种语言表达，与他之间的对话才能成立呢？
“吉珂，等等……啊啊，不对。我求求你，先等一下。”
“公主殿下。”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你先等等。”
宁甜月褪去手套的掌心冰冰冷冷的，她把脸埋进手心，有气有力地说着。
答案早就已经决定了。
她之所以会在客厅里说现在的自己不需要骑士，是指自己没有接受护卫的必要，并不是不需要吉珂的意思。
直到现在，对于他突然现身这件事，宁甜月仍然感到讶异。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开心他能以骑士的身份再次跟随自己。如果他不是第二公主身边的骑士，想必自己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待在C国。
她该做的第一件事，应该是向他道谢才对。
她当然明白这件事。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嘴里说的尽是些不相干的话，一直泰然自若地说着让人误解的内容呢？
“对不起，吉珂。”
宁甜月的脸依旧趴在冰冷的手上，就这么说着。
首先脱口而出的，是这句以母语所说的道歉话。
可是。
“公主殿下，您向人道歉的心意十分令人称许。不过您在这国家里所犯下的错误，难道已经有十几二十件了吗？”
“……啥？”
听见对方以毫无抑扬顿挫的语气、口若悬河地如此说着，宁甜月的脑袋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似乎被对方调侃了。
真是没礼貌，宁甜月猛然抬起头。
在这瞬间，她与吉珂四目交会。
自从宁甜月十三岁生日以来，她每天都会见到他，那副右眼戴着单边眼镜的身影，的的确确就在自己的眼前。
“虽然我不知道您犯了什么样的过错，不过平安无事才是最要紧的。”
“那种让看也没看过、听也没听过的人唠叨不休的错误，我可是一个也没犯……我想应该没有吧。所以，请你不要再寻我开心了。”
“那么，您为什么要特地向我道歉？”
“因为啊，我刚才说得太过分了，就连现在也是一样，该说的话我就连一句也说不出口。”
“那又如何呢？”
“啊？？”
宁甜月圆睁双眼。那又如何？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这种说法也太粗鲁了吧。她觉得有点讶异。然而，吉珂的扑克脸却丝毫没有变化。
“就算是偶尔有需要反省的时候，有时嘴巴上却会说得过分或是不足，任谁都可能会有这种经验。”
“吉珂你也曾有过这种经验吗？”
“这怎么可能。例如什么时候？”
“例如对于我那位已经过世的姐姐，或是曾经身为她丈夫的人，还有很多很多。”
“你的姐姐？……呃，难道是吉李亚？是那位曾经担任过我的侍女的吉李亚吗？”
“……公主殿下，您还记得吉李亚吗？”
“当然记得呀！”
宁甜月回答的嗓门不由得拉高了起来。这也说明了她有多么惊讶。
当时才十岁的宁甜月第一次前往皇家歌剧院时，一位名为吉李亚的女性担任了她一天的侍女。为什么还没进入贵族社交界的自己会去那种地方呢？尽管宁甜月完全想不起原因，对于吉李亚却是印象深刻。至于吉李亚可能是吉珂姐姐这件事，宁甜月是日后才从别人那儿听来的。
对宁甜月而言，理想中的淑女是她称之为堂姐的一等公爵宁妮儿。
不过，直到今天，在宁甜月眼前利落地收拾暴徒的吉李亚，仍是她心中所憧憬的淑女。
“吉李亚已经过世了吗？”
“是的。”
“……这样啊。”
宁甜月暗地里一直期望着哪天可以再见到她。可是，这个愿望已经没有实现的一天了，一想到这里，胸口便有一阵疼痛扩散开来。即使是只见过一次面的对象，一旦知道今后再也没有相见之日，还是会令人感到落寞。
而这份落寞感，更连结了宁甜月对C国那些人们的思念。
就连道别也没有，自己就这么离开了他们的身边，而且或许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胸口的疼痛也瞬间加剧不少。
王兄宁云风，王弟宁云威，堂姐宁妮儿，宛如儿时玩伴般亲密、喧闹地陪伴自己一路成长的侍女晴儿，或许再也见不着他们了。
就算解开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谜团，也永远无法相见了。
尽管宁甜月她不愿意这样，也想要再脑海里描绘自己的未来，可是，就连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她都无法掌握。
对于心愿的这份不安，宁甜月低着头闭上双眼，交叠在洋装膝上的双手牢牢紧握。
吉珂忽然捧起她的手，然后吻了一下她的左手背。
那毕恭毕敬却又极其理所当然的一吻，让宁甜月缓缓抬起头来。
那有如泉水一般反射着星光明亮的夜晚般、毫无一丝浑浊的黑色眼瞳，果真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我的主人只有公主殿下一个人。”
“吉珂。”
“如果公主殿下已经忘了的话，那不管几次我都愿意提醒您——请您尽情指示我吧。只要是您说的话，无论是质问也好、迁怒也罢，我都愿意全盘接受。此外，只要您不命令我离开，我愿意奉上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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