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微服私访_逆水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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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微服私访

  第六十四章微服私访

  第二天,凌总率领的一行人特意睡了个懒觉,专门等到荣正街的早市时辰已过才赶过去。

  各路的肉贩子菜贩子、活鸡活鸭贩子与狗贩子,一早上的生意做得差不多了,小捆扎成大捆地甩卖准备收摊。早点摊位前拥挤的人流也在某一特定时间像相约好了似的,一哄而散,在这个城市并无明文规定但集体默认的上班上课时间忙碌地奔向各自安身立命的地方。

  贩夫走卒们撤退,留下一地菜叶鸡毛,荣正街各家店铺掀开门板,迎进从天顶洒下的一缕缕晨曦。凌河和严小刀踏着烂菜叶子,又趟了一遍老城区这条大街的前街后巷,当然,这回不是来品尝当地特色小吃,而是探路寻人。他们并不确定知晓,他们要找的那些人物如今在社会夹层的哪个犄角旮旯避世谋生,甚至在不在世都不好说。

  凌河尽管衣着随意恬淡,但这张脸实在忒扎眼,容易露相,旁人过目不忘。严小刀拿眼神示意凌先生:你就留在车里歇脚乘凉吧,这种活儿得看老子的!

  毛仙姑不仅脾气爽直,做事也十分利索,梳了个丸子头,穿一件赤着两条手臂的黑色紧身背心,走路拽得就像哪位横行三江地的大姐大今天心情好,到咱们荣正街回门的,还故意袒/露后肩上一片蟠龙伏虎的墨色纹身!

  毛大姐大嘴角咬着一根细长的香烟,自带八十年代港产片过江龙的气场,从某位店老板手里一把抓走了人家正打着一半的扑克牌:“哎,我说,你们店隔壁原来住的姓陈一家子呢?

  “哦……不是你家隔壁?转过弯那条巷子里?

  “姐知道陈九挂了,新闻里都讲了,腌成一挂陈年老腊肉,骨头都快烂没了。

  “老子死了还欠了一屁股烂账,就敢不认账了?他们家欠着好多钱呢。

  “他有儿子吧?老子欠债儿子还钱理所应当,他儿子藏哪了?!”

  毛仙姑头脑聪明,碰对了思路,那店老板对于陈九死了好多年债还没还清的这种奇幻情节一点不感到意外,小声哼道:“儿子,确实有一个……咳,早就离开这条荣正街了,早跑啦还能留这里等债主打上门……”

  毛致秀用指尖“啪”“啪”一声一声地弹着牌面,吐出优雅的烟圈:“一个大活人能跑哪去?有眉目门路没有?

  “小时候就不在这儿了?

  “他家再没别的亲戚了?老婆也死了?”

  店主语带不屑:“谁跟这户人攀亲戚?躲还都躲不及……谁去打听他家还剩什么……”

  从往来商户口中能打探到的信息支离破碎,并非昔日老邻居对陈九一家有意袒护遮掩,而是表现出彻头彻尾的鄙夷与冷漠,就没施舍过关注和关心。一种与表面的热络繁荣对比强烈的冷漠疏离感笼罩着这条荣正街。这里的每个人都依附这条街而生存,又打心眼里想要跳出这个樊笼,想要改变原生的命运。

  四五米开外的一道破木门槛上,坐着两个等活儿的中年扁担挑夫。大龄且长期单身的泥腿汉子,一定属于官方数据里那三千万剩男之列,这时用猥琐的目光上下打量毛致秀,从胸瞄到腿。

  “那小娘们脸还挺俊。”

  “就是平胸,没奶。”

  一根手杖突然搭在那两名挑夫身前,力道不大,但手快得让那俩汉子立时舌头打结住了嘴,严小刀眯眼闪进那二人视线:“诶,眼热啊?缺女人?

  “这条街上男的这么多,陈九那混球挂了是死得其所,寡妇没再跟个谁?”

  “俺们根本不认识陈九……”其中一个挑夫沙哑着嗓子道,“但俺听俺哥提过那人,他老婆以前也这条街上挑扁担的,养了个儿子,后来不知哪去了,可能没活路早就饿死了呗。”

  ……

  他们逛了足足有一上午,特意围着打听来的陈家旧址晃了好几圈,能问的人都问到了,真材实料就没问出一句。

  所谓的陈家旧址,不过就剩下几块木板子围住的狭窄破屋,早就被一户外来的商铺作为囤积废料的杂物间,一点线索都没了。

  隔壁大婶戴了一脑袋卷发夹子,通体散发着三无品牌廉价染发膏的难闻气味,手脚粗鄙地泼了一盆洗完头发的脏水。咱腿脚不便的严总愣没躲开,被泼了一裤腿!大婶耷拉着眼皮子毫不客气道:“不知道不知道!不认识陈的!

  “都说过多少次不知道还要来问!

  “俺家新搬来的,从来不认识十多年前就死绝了户的!赶快走开不要挡着俺大门把俺的生意都挡掉了!!”

  毛致秀低声道:“假若死人能开口说话就好了,只有姓陈的那家伙自己最清楚,当年是谁下手做掉他,是幕后尚有同伙,还是居心叵测图财害命的路人?”

  凌总按下车窗,在天顶一线阳光照射下露出深不可测的俊脸。他对毛致秀和严小刀摇头轻笑:“碰上个脾气难缠的大婶,您二位就黔驴技穷了?探路这种事,还是得由我出马。”

  严小刀心想,你凌先生出马又能怎么着?

  你能绑架了大婶严刑拷打,还是您打算出卖色相引诱逼供对象?

  凌河可没打算出卖他倾城倾国的色相,特意用帽子墨镜严实地裹住面部特征。他让毛姑娘带严总去找地儿吃饭歇脚,自己将修长的身影隐入荣正街往来过客组成的人群中……

  午后的阳光凝结在荣正街色彩杂乱斑斓的马赛克屋顶上。

  这是整条街相对最为宁静萧条的时刻,许多店家闭了半扇门板,在堂屋内睡午觉,忙碌了一个早晨兼上午,下午歇着,就等晚间掌灯时分开夜市赚够一天的流水。

  大婶左手捏着她的真皮手包,右手拎了一盆挺沉的月季花盆栽,拽着一双外八字脚从外面回来,早晨烫好的一脑袋自助发卷,还呈现着生硬做作的人工波浪形状。

  大婶嘴里哼个小曲,捏着手包里的钞票十分得意,一抬头瞅见某位皮肤上嵌着纹身的大姐大,毛仙姑以双臂抱胸的姿势,拦住她回家的去路!

  “呃……”大婶再转身一回头,背后是一位身高腿长的年轻帅哥,肘弯搭着墙壁悠哉闲哉地瞅着她。阳光钻过墨镜帽檐的刻意修饰,衬托出帅哥周身遮掩不住的光芒。

  “说了不知道不知道!再纠缠俺就喊警察来啦!!”大婶恼火,眼角和嘴角一齐射出泼辣凶狠的表情,也是靠着这一套丰富的表情包,从年轻时就在荣正街闯荡。

  “您就喊警察啊~~~”帅哥讲话婉转而悠然,“一去一回两趟地铁,身形敏捷手脚利索地都没掏钱买票,一侧身一骗腿您就蹭进去了,临回家还顺手从街道办大门口‘喜迎XX大’的横幅下面顺走了公家一盆月季花!这位阿姨,您赶紧喊警察过来。”

  大婶蓦地一愣,抖了抖嘴角,脸皮却厚实得很,早已百折不挠百毒不侵,一声不吭迅速就跑。凌河也不强行阻拦对方,大婶健步如飞奔回家门口抬头一看,一名高大俊朗的汉子伸长着一条腿,正坐在她家的木头门槛上,彻底封住她逃回家的路线。

  凌河优雅地踱步而来,手掌抚上大婶门口停的一辆橘黄色单车,舌尖一咂摸:“这自行车看着十分眼熟,如果把车筐去掉,车后座拆掉,不就是你们樊江本地满大街跑的共享车么。”

  大婶脸色顿时不对了,自行车之前不是藏大门里边的吗!

  凌河嘲讽道:“这车只有车筐是你自己花钱买的吧?”

  大婶骂道:“要你这个娃多管闲事!”

  凌河脸上打趣的笑模样突然消失,冷笑一声:“你中午刚才跑去衙门办事处,用了不知谁家的证件领到手了杂七杂八各种补助,你每月都去领钱吧,这经年累月也凑不少钱了?你家的古稀老人在哪,你家里残障人士和大病低保户在哪?你冒领的是谁家的补助?!”

  这事是真要被拘留罚款的,大婶脸上的嚣张气焰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凌河趁那大婶愣神,突然伸出二指顺走对方的手包,从里面扒拉出身份证和补助证件,将名字念出声:“蔡……红英……这不是你的名字?这不会就是原来住你家隔壁陈九的寡妇吧?发死人财是损阴德的,您可真有胆量和本事!”

  凌河审人一向善于步步紧逼信口开河。他就是依照算计人心的思路随口瞎蒙的,然而这世上各形各色的人心,恰恰每次就在他的精巧算计之内入了彀。“骂死王朗”的口才上可拳打天王贵胄,下可脚踢牛鬼蛇神,对付这腹无点墨的市井小民是杀鸡用牛刀了。大婶整个人如同被霜打烂的一棵豆苗、被剪成秃尾巴的一只大山鸡,过半晌,认命地往门槛旁一屁股坐下,赌气道:“问啦问啦!不就是那短命死鬼的一家子,你们要问什么!”

  严小刀如今也摸透了凌先生为人做事的思路。

  凌河办事是荤素不忌不择手段的,手段游走于正大光明与阴暗晦涩之间那一条狭窄的边缘地带。在凌河眼中,黑白分明的强烈正义感是不存在的,每一个人在这艰难世上历经一路的摸爬滚打,身上一定都溅着污点,都有不堪启齿之处,无非就是污点多少以及旁人是否揭你盖子的分别!谁也甭想伪装一世清白道貌岸然。

  大婶打开了话匣子,也好似终于逮到机会发泄一腔怨气,说到最后严小刀想插嘴都插不进来。

  “俺当初嫁到这条街,住十八年了,那死鬼一家子可算死得早,陈九要不死俺们全都得搬家,简直鸡犬不宁!吃喝嫖/赌他样样行,这没用的男人就是赚钱养活家不成,挑扁担还不如他老婆勤快!”

  “他老婆一个苦命女人,也是活该不争气,几乎隔三五天被打一回,打都打不跑你说她得有多么贱?俺要是蔡红英,早就直接拿把菜刀拼了命剁死那男人!”

  “啥?十五年前那个案子?当时鬼知道是他做的哩,俺又没有看到他抢银行,他抢了银行又不会分给俺们多点钱!俺记得他当时回来过一趟,给他老婆买了些吃的,大手大脚买了几件挺贵的新衣裳,还给他儿子付了一学期学杂费,这人胆子多大呦!”

  “俺为啥记那样清楚?因为陈九从来都从他婆娘手里抢钱的,他就没交过钱!然后这人就突然失踪啦,再也没回来。现在看来,就是发了绝命财被人砍死回不来了呗!”

  “陈九那时就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的混球,扁担他也不是天天挑起……哦,那家伙最后失踪前的一阵子,就是替人挑运衣服布匹的。有外地人来俺们这条街,租开店面做生意,卖衣服鞋子啦……都是啥人?哎呦过去这么多年,俺真记不清都是啥人!”

  甚至未等凌河和毛致秀反应过来,严小刀面色遽然沉下去,仿佛是循着那大婶的口供思路在隐秘地带快速扒拉出一些蛛丝马迹,突然问道:“你说的卖衣服鞋子的外地生意人,其中有没有一个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白面,戴眼镜,说话沙哑慢吞的人,当时大约二十来岁?”

  大婶拨弄着花盆里的月季花骨朵:“实在不记得啦!”

  凌河与毛致秀会心达意,齐齐盯了严小刀一眼。凌河于是从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大婶:“他说的就是这人,您见过吗?”

  大婶仔细看了半晌,摇摇头:“俺这脑子要是还能记得,俺就成妖精了!”

  快要成精了的大婶在烫发上别了一只大花发卡,这时臭美得扭了一下,逼得毛仙姑从胳膊上浮出一层鸡皮疙瘩。

  大婶又说:“男的失踪之后,留下孤儿寡妇也怪可怜,他老婆挑扁担供养儿子,身体很差,没两年也得绝症病倒啦,后来应该是死掉了。她儿子?没爹没娘肯定送去福利院了!不知道哪家福利院了俺又不关心!”

  大婶嘴上讲着漠不关己的悠悠往事,手上却用伪造证件每月按时领取那份原本属于蔡红英一家寡母孤儿的困难补助。什么是人心?这就是世道人心。

  能问出的真材实料连同各种边角料,都抠哧差不多了,临走时,严总抽出一张钞票递给那中年女人:“以后别再去领那份死人补助,把民政局的钱留给那些还艰难活着的人吧!麻烦您今晚在这个巷口上,给那位可怜寡妇烧个纸钱火盆,成吗?谢谢您。”

  大婶眼神诧异,咬着嘴角垂下眼皮,默默将钱接了。

  转过身去毛致秀低声埋怨:“严先生您竟然还给她钱?这可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严小刀淡淡地说:“全凭她自己良心。”

  正待要驱车离开,大婶追出巷口问了一句:“你们几个不是警察吧?”

  严小刀眯了一双精细的眼:“您见过警察?”

  大婶一撇嘴:“俺见过多了!之前几个月就来好几拨人调查这个陈九,俺都懒得招呼,问来问去真烦啊俺全部说不知道!昨天刚刚又来过一个,俺看着那人就像警察,你们几个不像!”

  凌河颇有兴趣:“那人长什么样子您说说?”

  “那人脾气也凶得很,我被他缠得烦,才不乐意搭理你们。”大婶这时的记忆仍然新鲜,不假思索一蹴而就,为他们画影图形,“那人大高个子,皮肤晒黑,戴个墨镜挺霸道的,开一辆吉普车。”

  严小刀与凌河互相一瞟,默契地同时开口:“夜叉?”

  市局衙门分别了结了麦允良和游灏东的案子,看来这时已重新调准注意力,扒皮十五年前这桩旧案。鲍局长的部下与三江地的公安之间一直有跨省协作的关联,没想到薛大队长恰巧同来此处调查公干。

  坐回车中,严小刀此刻心如明镜,对凌河道:“其实,你大可以直接把你所知的实情都告诉我,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走马办案的事儿交给那位薛夜叉也罢!”

  虽然此前颇多龃龉不合,严小刀如今对薛谦其人也生出另一番印象观感。那是个脾气很臭让人横竖看不顺眼的家伙,却也是个认真缜密且富有正义感的很好的警察。

  凌河望着他的眼:“小刀,我知道是谁做的,但除非当初的犯案者乐意投案自首,自愿招供,我没有任何证据能够指控那些人,我并不知晓细节也拿不出真凭实据。你觉得,那些已经在高官厚禄与声色犬马的富贵人生中浸/淫多年的大人物,有哪一位有这个胆量和气魄投案自首,敢将自己剥个一干二净、一穷二白、一夜回到解放前?”

  严小刀摇头,显然不会。

  “你一中午都没吃饭?”严小刀突然问。

  “没呢,饿过景了不用吃了。”凌河说。

  一贯胃口很好的肉食大猫凌先生说“饿过景了”,严小刀这心里有点儿心疼。他理解凌河这一路带他所走访的人、所做的事,他明白凌河做的是对的,只是自己心里别扭,这些陈年往事的揭盖儿过程对他其实挺残忍的,需要时间去慢慢稀释消化……

  他搂住凌河的腰,也是顺手了,以大家长的口吻命令:“先去吃饭,长身体的年纪不准饿着!”

  摸到凌河后腰才觉着不对,这事他妈的怎么能摸顺手了?

  严小刀迅速收回手指调开视线,却让凌河在之后一路上都在思索,如何将严小刀那只磨砂纸一样的糙手拽过来,按回到自己腰上……皮糙带茧的手他也喜欢,那是小刀的手啊。

  凌河连啃了两个双层起司猪柳汉堡作为下午茶加餐,他们一行人下午又跑去民政局打听樊江市的福利院孤儿院设施,给办事员塞了红包要出一份名单,然而连跑几家机构都没有寻找到合乎身份的目标。

  华灯初上,江边城市在一股云山雾罩的水汽中缓缓滑入美妙的夜色,灯火都像披着一层轻纱帐,从帐子里露出朦胧神秘的容颜。

  江边这座吊脚酒楼,也是当地一家著名的网红河鲜菜馆,晚间食客盈门。凌河对小刀说:“也不能天天带你去吃廉价的荣正街,好像我舍不得花钱。”

  毛致秀帮腔道:“托严先生的福,不然跟咱们凌总出门,真的是要天天吃荣正街!”

  凌河斜眼瞪毛致秀:“秀哥,你对严先生讲一句实话,我有那么吝啬吗?”

  毛致秀意有所指:“老板,这么些年您一个女朋友都交不起,男朋友就更没人瞧得上你!您说这是不是您太吝啬不舍得花钱约会的缘故?不然还有其它缘故,愿闻其详?”

  凌河被噎得没话讲,长了一嘴毒牙也有口头上吃瘪的时刻。

  毛致秀见缝插针“噼里啪啦”地狠命助攻,已是司马昭之心,句句话都是说给严小刀听的。严小刀心知肚明这种刻意感,然而毛姑娘的话怎就这样合他心意、让他爱听呢……

  他们几人挑选了无烟雅座坐下,然而从吸烟区到无烟区这一片通畅的弄堂里,尼古丁颗粒混杂在湿润的水汽中,不可避免地飘过来了。

  严小刀特意坐在挡风位置,试图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帮凌先生拦截一部分焦油气味。

  凌河忽然挪了椅子,坐到凑他很近的位置。

  严小刀问:“干吗?”

  凌河道:“总之都是烟味,还不如闻你身上陈年老烟枪的味。”

  服务员手脚真不利索,扯嗓子喊都喊不来,凌河中途客串跑堂的,起身两趟,一次是拎了一大壶甜玉米热饮回来,第二次是吩咐厨房再上几条严先生爱吃的野生刀鱼。

  身影裹在江边灯下水雾中的凌公子,容颜俊美且身材修长,行走于黄杨木搭建而成的流光溢彩的酒楼里,在庸夫俗子构成的市井小民群体之间实在太惹眼了。

  隔壁雅座单间内有几名公子哥模样的也在吃饭,酒过三巡,瞧着凌河从门口路过两趟,有人眼睛就直勾勾了,带着满嘴酒气戳到包间门口,眼带狎昵之意盯着凌河。

  “诶,来我们桌吃啊,我们包间里点了一大桌,各种很贵的河鲜活鱼!”那公子哥眼底泛出放荡的潮红,打招呼的方式都透着轻蔑。

  凌河对旁人的搭讪视而不见,第三趟起身是去帮严总要一包牙签。

  他经过时被那公子哥故意挺身蹭了一下。凌河抬眼以刀削斧劈的视线将对方逼退一步,沉声送对方一个字:“滚。”

  也怪咱们凌总穿得太低调,寻常老百姓学生仔的装束,配衬这一副惊世绝艳的容貌,就让某些心怀叵测的猥琐之徒开始蠢蠢欲动,以为可以仗势欺人随意戏弄亵/玩。

  毛致秀攥着茶杯很想砸人。严小刀将自己一条好腿慢悠悠抬起来,横搭在一张椅子上,以身形拦住那厮还想要近前一步的不轨意图,拍拍自己身侧让凌河坐下。

  凌河嘴角卷出个小表情,都觉得这一出戏十分幼稚可笑。然而跟小刀玩儿这种幼稚游戏,他却甘之如饴乐此不疲……

  众目睽睽之下,凌河亲手从严小刀后屁股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塞小刀嘴里。

  严小刀轻咬着烟,笑,眼神示意:给哥点个烟。

  凌河在外边一贯很给刀爷面子,温柔地凑近,点上了火,却发现严小刀没舍得将一口烟圈吐他脸上,转脸全部喷给旁边那个登徒子。

  若是刀爷以前的脾气,脚底下这只椅子就飞去登徒子的脑顶了。但这是在外地,对方一群地头蛇,他们没必要过分招摇惹出嫌隙,耽误了办正事,严总不是二十岁愣头青的年纪了。

  走出酒楼下台阶时,凌河当仁不让地搂了严小刀的肩膀,臂弯搂的就是他的势力范围。

  只要双方的心思暂时逃避开复仇、心计和干爹这些令人不悦的字眼,两人之间一切的相处都是这般情投意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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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云端号上流社会空降到最底层了,我们在平民百姓阶层晃悠一下,终究还要回到上流社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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