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_国民哭包[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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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他最怕的就是演员在这段戏中,脸上露出很深的痛苦和挣扎,但实际上这段戏不需要太多的神情,更多的、更需要的是眼神部分。不过每个演员不同,方式也就不同,但江宇典的表情和眼神,以及用动作来辅助展现人物心理,是符合覃遵对这个角色的心理期望的。

  他感到了惊喜,感觉自己像是挖掘了一个没有被人发觉的宝藏一般,江宇典太出色了!他不该因为他的外表而轻视他的!

  江宇典做了个点烟的动作,他站起来眺望窗外,似乎看见了不远处的铜墙铁壁与高台上站着的狱警。他手里抛动着一个什么东西,两只手对着抛,覃遵看不见,但很快明白过来,可能是一个有弹性的球、珠子。

  这些都是江宇典自己加进去的内容,覃遵轻轻皱眉,随后舒展开,他不觉得这个动作加的很突兀,但仍旧保留了疑问。

  杜石想象着不知所踪的女儿,想象着自己在狱中这么多年来,就是靠女儿的照片,靠着几个月一次的探监活下来的。但现在,在这封信里,女儿失踪了,似乎是遇到了危险。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这笼中揪着心,他拿着手里的“球”,往墙壁上丢上,“球”弹到墙壁上,再弹回他的手中。

  他眼里的情感,是介于冷静与疯狂之间。他将那种冷静到了极点,又酝酿着风暴的疯狂的感情用眼神展现得淋漓尽致。

  他的目光从整个监仓的每一寸扫过,似乎在寻找一个什么突破口。

  在那眼神扫过来的时候,覃遵坐着的地方,被他当成了一堵墙,但覃遵还是不禁屏住了呼吸,有种在他目光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此刻坐着的方向,是作为“一堵冰冷灰白的墙”而存在着,但奇怪了是,江宇典也没有刻意针对他,那他怎么会有这么清晰的紧窒感呢?

  只能说明,江宇典的眼神戏太到位了,他作为“一堵墙”都产生了类似窒息般难受的感觉。

  覃遵这下是真的对江宇典有些刮目相看了,没有台词算什么?没有经过化妆、顶着二十岁的年轻鲜肉的外表又算什么?在这个年轻演员的演绎下,这些统统都不是问题!

  他原想着江宇典演个十来秒,自己就叫停的,没想到小番茄都吃完了,他还让江宇典继续留在台上演!

  这幕戏过了,又是下一幕。

  探监的宋秋娥来了。

  没有女演员跟江宇典配合,江宇典只能假装台下坐着的覃导是宋秋娥,而小剧场舞台与台下之间的台阶,就作为一堵不存在的玻璃屏障。

  动作提示里,江宇典坐着,拿起了墙上壁挂的电话,和坐在外面的宋秋娥面对面通话。

  他想问一句:“怎么样?芸芸回来了吗?”但是他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宋秋娥眼泪就掉出来了。

  江宇典是已经进入这段戏了,所以他无需揣摩,眼前就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位无声掉眼泪的中年妇女。宋秋娥对着他哭,没有声嘶力竭,只是用尽全身气力道:“石头,芸芸……不在了。”

  而杜石,仍旧是眼神戏,没有一句台词。编剧对这个人物的把握非常到位,知道他不需要画蛇添足的“你在骗我”、“你是不是在骗我”、“你肯定是在骗我……”、“这不可能!”这类的台词。

  但覃遵看到剧本的时候,脑海里是能想象出这段剧情的画面的,只不过他还是问了编剧:“你一句台词也不写,只靠演员用眼神表现,你认为整个演艺圈,能找出几个可以胜任的演员?”

  编剧当时回答说:“好演员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我们要求再难,那些好演员也能够尽他们所能做到的。”

  在编剧的原话里,是“尽他们所能”。

  但覃遵能感觉到,眼前的年轻演员,这个在他眼里,甚至只是个不合格的菜鸟的演员,不仅做到了,而且还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根本没想到江宇典能做到!

  甚至,他看起来还留有余地,并非是尽了全力的感觉。

  这是个什么概念?简直太可怕了。别说他的演技是关鸿业调教的,就算是关鸿业本人来了,对着离自己生活这么远的角色,也不一定在看了二十分钟剧本后就能演得如此到位。

  覃遵不由怀疑,江宇典真的才二十岁?

  而不是四十岁了整容整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件事,因为他看见台上的江宇典,在恍如听见宋秋娥对他说出“女儿被人杀害了,凶手逃走了”这句话后的怒吼。怒吼这样的戏,演不好就是咆哮帝,但覃遵却丝毫感受不到尴尬。

  他只能从江宇典的嘶吼中,感受到他的痛苦,他的情绪积压了那么久,终于爆发了,他的眼神、神情和动作,统统都在表现“绝望”二字,他的哀恸,愤怒,表现得是那么地到位,给覃遵一个巨大的冲击。

  这段戏里,他的怒吼是伴随着女演员的悲泣的,这对父母为女儿的复仇之路,也就从这里正式拉开序幕。

  江宇典演完了,对着覃导和摄像机鞠了个躬,覃遵也旋即回过神来了。

  他发觉自己在方才那五六分钟的时间里,是完全沉浸在了江宇典的无实物表演中的。

  如果一个演员有本事把周围旁观的人带入他演绎的角色里,那无疑是成功的演员。如果这个演员,在如此简陋的试镜的情况下,还能把他这样一个有多年指导电影经验的导演拉入环境里,那就不仅仅是“成功”二字能形容的了。

  覃遵不由站起来鼓掌,他走过去,把那杯水递给江宇典,笑着道:“小江啊,先润下嗓,坐着吧。”

  从覃遵的前后态度,已经能看出他的这次试镜一定是让他满意的。江宇典坐下后,覃遵打了一通内线电话,让助理:“再送点小番茄进来。”

  覃遵表达对一个人的喜欢,就是招待他吃自己种植的小番茄。

  江宇典嘴角抽了抽:“覃导,我看您种的小番茄也不多了,您自己吃吧,我不跟你抢。”

  “没关系,来吃,别客气。多大点儿事,你要喜欢,我家里还有,给你送两株苗!”覃遵很大方地道。

  江宇典就挑了个红的,很小口地咬了下,他努力坚持着不让自己露出酸掉牙的表情。

  覃遵切入正题:“你演的很棒,非常棒,但是我有个问题。”

  “您说。”

  “你在第一分钟的时候,有个抛球的动作,这个动作是你自己加的,为什么要加这样一个动作?”覃遵感到不解的是,他并不觉得这样一个动作多余、突兀。

  江宇典沉吟了下,他把小番茄捏在手心里,解释道:“在监狱里的时光,他不可能只是漫无目的地发呆,他总要有个什么习惯。在我的了解中,有些犯人是看书、有些犯人会做手工。考虑到杜石的情况,他打发时光的时候,应该是给女儿做礼物,但这些原材料是需要去申请的,故而他应当是写信、对着女儿的照片思念。”

  “至于抛球,那是因为他以前的职业,他是一名在车间工作的机床零件加工工人。他应该经常和这种小零件打交道,而同时,这又是一个可以帮助思考、同时打发无聊的消遣动作,就好像往水面上丢石子儿一样。”

  江宇典说到这里同时做了一个丢石头的动作,差点把手里的小番茄丢了出去。

  “而在拍摄的时候,他抛球,但是并不看球,球就会自己弹回他的手中。这能从某些方面,给观众一个‘运筹帷幄’的信息。小球打在墙面上又回到手中的“咚咚咚”的弹跳声,一定程度上也能烘托出气氛,加剧观众的紧张情绪。”

  “而且玩球和玩刀、枪不一样,监狱里可以存在球,但是后两样就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存在了。”

  江宇典把自己一个动作,分析成了阅读理解,覃遵听完,这才恍然大悟。

  “我没想到你对杜石的理解这么到位,说实话我还以为你演不好的……”他有些惭愧,继而笑着拍了拍江宇典的肩膀,“你真的很棒,我是非常欣赏你的,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跟你合作了!不过电影才刚刚进入选角阶段,要想正式开拍,还得等一段时间。”

  一个会按照剧本拍摄,给他惊喜,并且还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入了一些能配合剧情渲染剧情的动作,甚至考虑到了后期画面以及观心理的演员,他当然是非常欣赏、喜欢的。

  一般演员只是按照剧本来拍戏,极少数才能考虑到后期效果,甚至是观众心理,在拍摄中既做了演员,又做导演、编剧。一般人没法考虑到这么多,能同时思考这么多,那只能说明他的思维能力非常强。

  这样的演员可遇不可求。

  覃遵站起来,笑容满面:“这样,我把你的试镜视频,发给其他人看一下。我个人认为你非常合适了,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你等我电话吧!”

  把江宇典送出去前,覃遵跟他加了微信,还硬给他塞了几个小番茄。那助理看覃遵居然这样,非常惊奇,睁大眼睛看江宇典,认为覃导必定是非常喜欢他,才愿意临走前还送小番茄给他吃。

  江宇典没办法,他只能收下这份好意,但覃遵种的小番茄实在是酸,江宇典对它下不去口。

  覃遵的工作室外头,已经是日暮了。

  夕阳的橙色余光,依依不舍地逗留在市郊的山脊轮廓上,江宇典还未走到停车场,就碰见了过来接他的贺庭政。出现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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