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惊魂夜_儿女成双福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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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惊魂夜

  章节名:第七十二章惊魂夜

  第七十二章惊魂一夜

  听了这话,陈掌柜也不禁肃然,正色地答应了。将二十瓶疗伤药装好。从怀里掏出两份契约来。

  “这是少东家交待下带给林娘子。少东家两份上都签了字,由秦将军和洪将军做了见证人,林娘子看一下,若无出入,就可以签字定妥了!”

  邱晨点点头,仍旧拿过来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契约条款都是昨日她和廖文清商定好,没有什么变动,也就很配合地签了字,自己留了一份,一份交给陈掌柜给廖文清带回去。

  这份契约书是两年期限。两年内,除了几个重大节日,或者天灾**非人力所能抗拒原因停工外,每旬林家制作二百坛疗伤药,由回春堂统一供应药材原料,价格也契约里做了大致约定。出价邱晨昨天还不知道,这会儿契约上已经填好了,每坛疗伤药售价是三十两。邱晨之前核算过成本,按照回春堂供应药材价格,加上人工和损耗,每坛疗伤药成本是八两多一点儿。再加上邱晨搭配上每坛二十粒‘保险子’成本一两多一点,一坛疗伤药成本差不多正好十两。不算运输费用,运作费用,每售出一坛疗伤药毛利润是二十两!

  因为邱晨承担了人工费和损耗,所以契约里回春堂也没提运作费用和运输费用。每坛支付给邱晨分利就是四成,八两!

  这一次陈掌柜不仅带了契约过来,还提前预支了第一批二百坛疗伤药分利,一共一千六百两!也是防备邱晨银钱不足,没办法全力制药。陈掌柜还捎了廖文清话过来,第一旬利润提前预支,其余利润,就只能等回春堂和买家结了货款后才能支付。

  这本就是买卖正常结款程序,邱晨也没什么异议。陈掌柜还拿了第一个月‘茯苓膏’销售账册过来给邱晨过目,一个月时间,茯苓膏共得净利一百二十六两四钱,按照契约,邱晨该得六十三两两钱,除去她预支十两,还有五十三两两钱银子,这回陈掌柜也带过来了。另外,还有这段时间罗布麻茶货款,二百四十八两,与那一千六百两银票不同,这三百多两都是现银,装一个小袋子里,一回交给了邱晨。

  这些银钱账目上事情交待完,陈掌柜却没有如邱晨意料中那样告辞,反而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邱晨猜度着他一定是有什么事,也不追问,只笑着拎了茶壶:“陈掌柜,那杯茶已经冷了,还是换一杯吧!”

  陈掌柜心中有事,根本没注意到茶水冷热,听邱晨这么一说,不由讪讪地放下茶杯,看着邱晨给他换了热茶,这才笑道:“林娘子,下实还有点儿私事想相求,还请林娘子看下一分薄面上,多与考量考量!”

  邱晨心中疑惑,她实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事值得陈掌柜相求。难道是,陈掌柜看着自己制药赚钱容易,想要掺一脚?若是这事儿,她允了,会不会犯了回春堂忌讳?来到这里也两个月了,邱晨可是许多次都险险地碰触到种种忌讳,也深知这个时代各行各业都有自己行业规矩,她多少地分点儿利给陈掌柜倒不算什么,可她怕触犯了行业规矩,影响了她和回春堂,或者说廖家良好合作关系!

  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讶异,邱晨笑道:“陈掌柜此言太见外了,你有什么事情我能搭把手自当力!”

  “那下也就厚着脸皮说了……”陈掌柜说着,招手叫过他带来那个小子,对邱晨道,“林娘子,这小子是我一位兄弟孩子,他家本是家传缁衣,只因那兄弟这些年经历了种种惊险后,发誓不再让儿孙们继续吃缁衣饭,于是求到下面前,给这孩子找个合适铺子做学徒。下想来想去,实没有妥当去处,就只能厚着脸皮来请求林娘子,暂时收下这个孩子,要是这孩子不肯吃苦或有其他毛病,林娘子大可唾到下脸上,下绝不让林娘子为难。若是,林娘子看这孩子还算机灵,也能吃得下苦,还恳请林娘子收了他,让他跟着学点儿手艺,将来不干缁衣,也能混口饭吃。”

  邱晨默默地听着,陈掌柜虽说这孩子父亲绝了再做缁衣念头,可毕竟缁衣也算是衙门里人,不论什么时候,衙门里人都有两面性,好了自有各种方便;若是得罪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给你找上许多麻烦!

  说实话,邱晨一听是衙门人,特别是口评颇为不佳缁衣,她就有心拒绝了这孩子。一时没有开口,只不过是考虑着怎么开口才不至于让陈掌柜太难堪。

  就她沉吟空当,那个有些黑黑瘦瘦孩子,突然朝着邱晨跪了下去,伏地道:“这位婶婶,还请收下小子。我会听婶婶话,好好干活!”

  邱晨不是这个时代人,受不了动不动跪啊跪,伸手把孩子扯起来,手下干瘦触感,竟让她没办法把拒绝话再说出口。

  微微皱了眉,邱晨终是有些不忍,开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可上过学?”

  一听这话,陈掌柜暗暗放下心来。

  就听那孩子道:“小子叫赵成芳,家里人都唤作成子。今年十岁。六岁时候上过一年学,些许认得些字。”

  十岁啊!比俊章大两岁,可这孩子不管个头还是体重,只怕都不如小他两岁俊章。再看这孩子身上,虽说穿了一身青色麻布夹衣,但衣袖裤脚明显短了一截,露出来手腕和脚腕上,一层紫褐色结痂,竟是冻疮愈合后所成……这孩子明明有父亲做着缁衣捕啊,再怎么说,孩子也不该连身衣服都没有啊,手脚上冻疮也不对……看这情形,还不如村子里疼孩子普通人家呢!

  抬眼看着成子干瘦无华小脸,邱晨略一沉吟,就招呼俊章俊言道:“你们哥几个去烧水,自己冲碗油茶吃去!”

  又不放心地嘱咐:“小心些,别烫着!”

  俊言俊章笑嘻嘻地答应着,过来拉了成子进屋捣鼓油茶吃去。

  邱晨这才复坐回到矮桌旁,看着陈掌柜直接问道:“陈掌柜,你是不是还有未之言啊?”

  “啊?”陈掌柜微微一愣,随即红着脸抱拳告罪道,“还望林娘子莫怪。刚刚当着孩子面儿,下有些话也实说不出口。这孩子父亲是县衙不错,但这孩子七岁半上就死了娘,他八岁那年他爹又娶了一个妇人,妇入门,初始也还好,一年后那妇人生了儿子,就渐渐对这孩子冷淡了,虽不至于打骂,但吃饭穿衣上总是照顾不上了。如今,那妇人又生了一个儿子,这孩子就是没人管了。他爹是做缁衣,动辄就要出去十天半个月,实是放心不下,又管不了那妇人,这才托我给这孩子找个吃饭地处……唉!这孩子可怜很,下斟酌了几处都不甚妥当,还是觉得林娘子心善宽厚,这才带了他过来。林娘子不用给工钱,只给他一口饱饭吃就是积善了!”

  邱晨刚刚看那孩子模样,总觉得陈掌柜有事隐瞒,却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这样身世,还真是不忍心不收下他了。

  心中暗骂成子爹可恨,邱晨也只能叹口气,答应下来,但前提是给成子签定活契。所谓活契,与现代用工合同类似,却又比用工合同严厉,活契期限内,邱晨除了不能定成子生死,不能随意买卖外,其他任意处置。

  陈掌柜虽说接受了成子爹委托,却有些不敢应承这个条件。也不知那成子是不是一直关注着这边,见陈掌柜沉吟不决,这孩子又匆匆跑过来,跪倒邱晨面前:“婶婶,我愿意签活契!”

  好吧,孩子自己个儿愿意,陈掌柜也不用怕担责任了。

  于是,邱晨拿来笔墨纸砚,由陈掌柜执笔写了一份契约,让成子按了手印签了字,陈掌柜做了见证人同样签了字按了手印。成子今后五年内,就都算是林家人了。

  邱晨拿出五两银子交给成子:“这是你契银。你收好了!”

  成子却摇摇头不接,道:“我没有花钱事儿,就请婶婶替我存着。”

  邱晨想想,也就点头应了,把五两银子收起来。又招呼俊章俊言:“你们去给他找套合身衣裤,再烧水让他洗洗澡洗洗头发。今儿晚上,就让他跟着你们一个炕睡吧!”

  俊章俊言本就厚道淳朴,成子又很懂事乖巧,自然乐意多个伙伴。乐滋滋地拉了成子,对邱晨道:“姑姑,我们先吃了油茶,就给他洗澡去!”

  邱晨挥手:“去吧去吧!”

  成子被俊言俊章拉着走了几步,又停了脚步,回到陈掌柜面前,跪下给陈掌柜叩了个头道:“陈伯伯,多谢您替侄儿劳心费神。还烦请陈伯伯见了我父亲说一声,我这边很好,让他不必惦记!”

  被他这么一说,陈掌柜都有些撑不住了,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强撑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微微哽咽着嘱咐道:“你且放心,我会好好和你父亲说。你婶婶是个心善宽厚之人,可你也要有眼力劲儿,干活勤些……”

  成子点头应下:“伯伯放心,侄儿记下了!”

  陈掌柜挥手道:“去吧!”

  成子再次给陈掌柜叩了个头,这才跟着俊章俊言去了。

  看着成子跟着俊言俊章还有阿福阿满,进了屋里,陈掌柜侧过脸,用袖子揩去眼角泪水,吸了吸鼻子,这才起身对邱晨躬身一礼道:“这次是下厚颜,让林娘子为难了!以后这孩子林娘子这里,就让林娘子多多费心了!”

  邱晨自然不受他礼,起身避开,又还了一福,这才道:“陈掌柜,这孩子我这,别不敢说,但吃饱穿暖还是不虞。进一步,若是这孩子能听教导,我看到不对之处,也自会说着些。”

  她又何尝不知,陈掌柜这会儿向她行礼,道谢是一,主要还是托付,希望邱晨好好待承,不要太过苛责。以后,只要陈掌柜不离开回春堂,她与陈掌柜打交道时候还多着呢,所以,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地把能应承话说出来。至于成不成才,学到多少东西,那就看这孩子自己成不成器了。

  陈掌柜道:“那是自然。但有错处,林娘子不必顾忌,该打该骂都使得。”

  私事公事,该说不该说都说完了,陈掌柜也就不再多留,告辞而去。临走,邱晨叫了成子出来,让成子去送陈掌柜一程。她只到门口,就转了回来,把两份契书和银子银票放好了,去了后院继续炒制罗布麻。有什么话当着她面儿不好说,也给个机会让陈掌柜和成子说说话。

  邱晨差不多炒完了罗布麻,成子换了一身青色细棉布衣裤,顶着一头湿漉漉头发跟着俊章俊言来了后院。

  看着俊言俊章领进来一个黑瘦孩子,兰英嘴,就笑道:“这是谁家小哥儿啊?这模样挺俊,就是太瘦了!”

  邱晨笑笑:“这是咱家刚收小工人,叫成子!”又叫:“成子,这是你兰英婶子、青山婶子和庆和伯娘!”

  成子立刻叫人,兰英三人都笑着应了。成子就自动蹲灶前替邱晨和兰英烧起火来。

  俊章俊言看这里帮不上忙,就和邱晨说了一声,拎了筐子和镰刀,带着阿福阿满去割草了。

  邱晨也不说其他,只开口道:“小火,匀着些!”

  没想到邱晨毫不拿捏,上来就指点他,成子心中一片欢喜,手下却加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灶里火势。好,他这几年家里烧火做饭活儿没少干,照顾两个灶头还是很轻松地。

  有了成子烧火,邱晨和兰英不必分心,专心炒药,速度自然了不少,剩下罗布麻不多会儿就炒完了。

  成子就又帮着去翻动竹箪子,邱晨就让他去给青山家和庆和家打下手,把晾好放一边倒进笸箩里。

  看看天色,日头已落山,邱晨不免就惦记起俊文俊书来。这会儿,俩孩子该过了程家店,差不多到清水镇了吧?

  这么琢磨着,邱晨又回了自己屋里,把替换下来又拆洗过一床旧棉被和一个旧枕头拿出来。准备晚上给成子用。然后,就开始动手做晚饭。

  想着俊文俊书跑了一天,一定累坏了,晚上就准备做点儿好。

  想了想,邱晨把所剩无几火腿拿出来,肉切片,骨斩成段,炖锅里,上边加了竹箅子热上馒头,另一口锅里,则熬了一锅大米粥。

  正好,中午玉香过来时候,给拿了一篮子嫩嫩刺嫩芽过来,邱晨就拿出来摘了,洗干净,一半儿放入鸡蛋炒,另一半则放入火腿中提鲜去腻。还用咸肉炒了白菜,又用虾皮儿炒了个萝卜丝儿,又切了一小盆咸菜加麻油拌了--火腿有限,外边那些挖池塘青壮饭量大,不多做两个菜可不够吃。

  四菜一汤做好,天色也有些麻麻黑了,刘占祥三人告辞走了。兰英三人把后边罗布麻收拾利落了,也都过来帮着收拾饭菜,摆桌椅碗筷,邱晨就叫她们捎带看着灶里火,招呼着挖池塘青壮们吃饭,她则出门去村头迎一下。

  出了大门,邱晨招呼着二魁和青山,让他们带着青壮们歇了工,回去吃晚饭,就径直越过挖了一大半池塘,往村口走去。

  原来都是别人等她,这回换做她这里等待家人归程,才知道等待滋味儿是那么不好受,随着天色越来越黑,心中焦躁也越来越重,仿佛每一分钟都过得特别慢。看着渐渐淹没黑暗中那条通往村外路,邱晨恨不能化成千里眼,一下子看到俊文俊书情况。又深恨这个时代不方便通讯和交通,要是现代,不过几十里路,又何至于一天来回,又何至于这里焦急担忧,却没有任何办法联络。

  脚步声响,却是从身后传来。

  林旭、俊言俊章还有阿福阿满都找了过来,后边还跟着一个打着火把成子。

  看到呼啦呼啦燃烧火把,邱晨恨不能拍自己脑门儿一下,上次去县城总想着有件事没办,果然,她忘了买上两盏灯笼了,出门什么方便,以后院子大了,院子里好也挂一盏,不然走哪里都是黑咕隆咚,上个厕所都怕掉坑里。

  懊恼过去,邱晨就把林旭怀里阿满接了过来,抱怀里拍了拍,又问林旭:“你们怎么都过来了?家里那些人都开饭了?”

  家里银票加银子可将近有两千两呢,万一不注意,碰巧被贼给摸了去,那还不心疼死!

  这可是她到了这个shijie后,大一笔收入呐!

  林旭道:“大嫂放心吧,我们出门时,兰英姐招呼着呢,满囤哥也过去搭悠千了,我们打过招呼了。”

  “哦,那就好!”邱晨这回放下心来。其他人还罢了,对兰英夫妇,她已经非常信任了。

  有了人陪身边,说着话儿,虽然心里还是焦躁,却感觉好了许多,时间也没有那么难捱了,终于,天际后一抹日光没去,月亮又升起来后,黑黢黢土路上才隐约传来了马蹄声。

  俊言第一时间跳起来,朝着路上飞奔过去,一边跑一边喊:“大哥,二哥……”

  俊章也要跟着追上去,却被邱晨一把抓住:“别往上跑,黑乎乎,万一看不到你,碰到咋办?!”

  说着,邱晨就已经把阿满塞给林旭,抬腿拼命迈开大步,追着俊言跑去。

  虽然天色晴朗,月色也几近盈满,但那层淡淡月色,放野外还是太淡了,两旁灌木一团团黑,俊言小身影晃了几晃就消失了邱晨视线中。

  恰这时,有一片薄云遮住了月光,让夜色是漆黑成一片。

  邱晨心里加着急,虽然俊言有大声呼喊,可万一呢?光线实太暗了!

  跑了几步,邱晨就听出了不对,隐约马蹄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就让她听清了,那一大片马蹄声,绝非一匹马儿能够踏出来,虽然她不会听音辨别马匹数目,但却可以肯定来者不仅仅是俊文俊书赶马车……或者,根本不是她们等待俊文俊书!

  不知怎么,邱晨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日县城洪展鹏说那句话--“……戎人扣边”!

  既然安平县城都做了戒备,那么,仍安平北五六十里刘家岙,不是有可能遭到戎人劫掠?

  这个念头一下子冒出来,冲进大脑,任邱晨自诩冷静理智,这会儿也怎么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她心狂跳着,整个大脑疯狂地变幻着史书上、电视剧、电影上看到那些血腥片段,却丝毫做不到冷静下来,寻找应对办法。

  若是家,她还有可能沉着冷静地寻找逃避方法,藏入大山;或者可以把孩子们藏入家里几口大缸……可这会儿,身周都是漫漫旷野,除了一些刚刚萌芽低矮灌木,就没有可以藏身之处。

  她们一大家子,一个女人领着一大群孩子,跑,跑不动!藏,无处藏!

  心中恐惧焦急,但邱晨奔跑却没有停下来,反而因为对来者猜测,是担心俊言安全而骤然加了速度。

  前面就是村头醒目一棵树身歪斜大柳树,过了这棵大柳树就是直通清水镇官道了。邱晨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马蹄踏土路上那稍显沉闷塔塔声,显见,那些骑马而来人,已经到了近前。

  就这时,邱晨心中一喜,因为她看到了俊言。这小子虽然一时冲动跑出来迎接哥哥们,可毕竟是从小跟着家里人侍候马匹,初冲动欢喜下没有注意,到了这里,邱晨都能听得出马匹数量不对,俊言自然也能听得出来。这小子非常失望,又有些不甘心,于是就停了大柳树下,等着来人到来,还抱着一丝希望,自家两个哥哥赶着马车,也这片马蹄声中归来。

  邱晨心头一松,顾不得多想,伸手拉了俊言,就往回跑。那边儿,林旭还领着四个孩子呢!成子还打着火把……漆黑夜里,火光无疑会吸引人注意

  那小子还不乐意呢,可邱晨这会儿力气奇大,根本不是他能挣开,也就察觉到不对了,稀里糊涂地跟着邱晨往回跑。

  这会儿,邱晨真是‘恨不胁下生双翼’,好让她能嗖地一声带着孩子们飞回家去,逃开身后越来越近马蹄声。

  还好,俊言刚刚跑不算远,邱晨拉着他跑了五六十米,绕过一团密集灌木,就看到了火把发出来火光。

  看着俊言乖乖跟着跑,邱晨就松了他手,并低声吩咐:“别问weishenme,拉着俊章躲到树棵子里去!不管发生什么,我不叫你们,千万不要出来!也千万不要出声!”

  俊言不明所以,但也意识到这时候容不得他追问缘由,跟着邱晨跑过去,林旭几个不明所以,看到这二人飞奔着跑回来,都有些惊讶。俊言二话不说,伸手拉了俊章,就往路旁树棵子里钻。

  邱晨也跑到了跟前,伸手把成子手里火把接过来,把阿福小手往成子手里一塞:“藏起来,别出声!等我叫你们再出来!”

  说着,看着神色惶惶阿福和阿满,匆匆捧起儿子和女儿小脸亲了亲,心中暗道:“阿福阿满,若能过了这一关,我就真真正正做你们娘亲!再不想前尘往事!”

  脸上却努力绽开一个笑容,对阿福阿满低声道:“福儿满儿,娘和你们做个游戏。藏好不许说话,谁先说话,谁就输了,知道吗?”

  阿福阿满看着娘亲脸上笑容,脸上疑问和惊慌淡了些,阿福乖乖地点头应下,阿满也伸手捂了嘴巴,用力点点头。

  马蹄越来越近,仿佛已经近身后,邱晨一把将林旭阿满和成子阿福推进路旁灌木丛,看着灌木丛摇晃了几下,恢复了平静,这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来。

  她高高举起手中火把,抬手理了理因为奔跑有些散乱发丝,抻了抻稍显凌乱衣角,做着深呼吸,让自己表面镇定再镇定,同时心里告诉自己,“我就是等两个侄子回家……俊文俊书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之前已经遭遇到了不测……”

  这么给自己做着心理暗示,邱晨心里急切担忧,就真真实实地显现她脸上。

  说起来慢,其实也就是眨眼间功夫,邱晨刚刚站好,马蹄声已经绕过了那棵歪脖柳树,邱晨心也随着马蹄声趋近越来越紧紧地揪起来。

  这会儿,对方已经看到她了吧?

  看不清对方衣着容貌,只能借着淡淡月光分辨出,前边是一大群人骑马而来,光线暗淡也看不清多少人,只觉得黑压压一片趋近,似乎连那本就淡薄月光也遮蔽住了。

  邱晨强抑住心中紧张,举了举手中火把,扬声叫道:“是俊文俊书吗?”

  不等话音落下,马队或许是看到了火光,已经齐齐收拢了马缰,一阵马儿喘息声,马蹄声邱晨身前十几步外,骤然而止……并没有像邱晨想象那样挥刀就砍,挺枪就刺!

  邱晨心中惊愕,马匹可不比人,能够令行禁止,能够训练到行止如此整齐肃正,除了马蹄踏踏,竟连一声马嘶都没有……不但要求骑术高超绝伦,而且,这该有何等严明肃正训练和规范才能达到啊!

  可见,这一群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是军队,而且绝对是训练有素精兵!

  邱晨胆寒着,却只能继续装下去,道:“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请问几个兄弟是从哪里来?路上可曾遇到两个赶着马车小子?”

  一人驱马从队伍中缓缓走出来,渐行渐近。

  邱晨按捺住几乎要从腔子里蹦出来心脏,用力地举了举手中火把,试图想看清对方衣着容貌。虽说,北方游牧民族也是黄色人种,但外貌衣着上和中原百姓总有些不同之处吧!

  走出来和后边马儿上人都穿着一身黑衣,裹着宽宽腰封,一身利落骑装打扮。并没有那种游牧民族标识样兽皮骨头装饰,头发……貌似这个时代游牧民族都是剃发吧?再往上看,人家居然都戴着帽子,根本看不到头发怎样。不过,让邱晨微微放心是,她没有看到两侧和后脑垂下散发和小辫子来。

  她不动声色打量对方时候,马上人也开了口:“林娘子这是等侄儿们归来?”

  一声林娘子,邱晨手一抖,差点儿将手里火把丢出去。

  稳了稳神,她才举起火把去看对方容貌。刚刚只顾着看对方衣着了,这人又侧着脸没看出,如今,马上人似乎是配合她将脸转向她,于是她看清了对方五官容貌--微黑脸,浓眉大眼,挺鼻阔嘴,晶亮眼睛里正闪着戏谑笑意,竟是昨儿才来过林家吃过一顿饭洪展鹏!

  认出是洪展鹏,邱晨勉强提着一口气立刻泄了,腿一软,差点儿坐到地上去。

  咬了咬舌尖,尖锐刺痛让她重打叠精神,神情却是略略放松了些,微微弯了弯腰算是行了礼,然后道:“原来是洪兄弟!……是啊,我两个侄儿今日去了县里,到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我不放心就过来迎一迎。”

  洪展鹏眼中戏谑已经没了,抬头略一沉吟道:“林娘子不用等了,今晚你两个侄儿不会回来了!”

  邱晨一听,心立刻再次提了起来,连忙问:“洪兄弟,究竟出了什么事?……那啥,你见过我两个侄儿吗?”

  洪展鹏摇摇头,将邱晨心中希冀打破。

  “其他你不用问,你侄儿若是县城应该不会有事儿。你且安心回家等着吧。明儿,他们应该就能回来了!”

  有时候,知道事情多了未免是好事。邱晨也明白这个道理。虽然提着心,却也知趣地不再追问,只向洪展鹏道了谢,回头就高举着火把走进路边灌木丛,把大大小小六个孩子都叫了出来。

  阿满一张小脸上挂着泪珠,嘴巴还被林旭用手捂着,一看到邱晨,立刻可怜兮兮地挣开小叔手,叫了声娘,就扑进了邱晨怀里。

  邱晨将火把交给林旭,抱紧了阿满,轻轻地拍着小丫头肩背,又伸手拉住阿福小手,拖大带小地回到路上,朝着洪展鹏点点头,再不多问一句,转身往家走去。

  看着一个妇人拖着一大群大大小小孩子,洪展鹏坐马背上默然许久。身旁一名随从趋前一步,凑近洪展鹏耳边,低声道:“将军,这妇人……”

  洪展鹏脸色一寒,目光冷厉地扫到那人脸上,生生让对方打了个寒战,把探出来身子缩了回去,洪展鹏收了目光,用身边几人都能听到音量,冷冷道:“今儿这事都忘了吧!”

  “是!”低低回应声整齐地同时响起。

  洪展鹏脸色稍霁,见那簇闪烁火光慢慢地隐入房屋树丛之中,这才抬手一挥,几十匹马就如来时一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沿着刘家岙东侧荒坡疾驰而去。

  带着几个孩子回了家,兰英从屋里迎出来,往邱晨身后看了看,诧异道:“怎么,没接上俊文俊书俩小子?”

  邱晨点点头:“想来是县城里有事耽搁了,咱们这地界安稳很,路途也平坦,想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嗯,明天应该就回来了。”

  兰英听邱晨比她还明白,也就不再多言,伸手摸摸阿满小辫子,笑着道:“行啦,天这么晚了,你不吃饭,孩子们也跟着挨饿呢!饭我盖锅里温着呢,你赶紧收拾收拾吃饭吧。我去给你们拾掇出来!”

  满囤已经把悠千搭好了,邱晨领着孩子们去看了一眼,却没有哪个要上去玩儿。邱晨道过谢,把兰英和从后院转出来满囤一起送出门。

  把饭菜热了热端上来,洪展鹏说那几句话孩子们躲灌木丛里也都听到了,也不需要邱晨说什么,只是,因为都担心着俊文俊书安危,众人也没有谁能吃得下,都随便扒拉了几口就搁下了碗筷。

  “吃,不想吃也得吃。吃饱了,万一有什么事也有劲儿!”邱晨说着,将阿满喂饱后往炕上一放,自己端起一碗饭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林旭第一个默默无声地再次拿起了碗筷,几个小也都沉默着吃起来。

  林家饭桌从来不讲究什么‘食不言’规矩,从来都是边吃饭边说说笑笑,热闹而温馨。这一顿晚饭,一家人却吃得特别安静,除了碗筷相碰轻微声音,再不闻其他。

  吃饱饭,邱晨把阿福阿满放进被窝,让俊言俊章也回北屋炕上来,并嘱咐孩子们睡觉时不要脱衣服。又让成子去西厢北间烧炕,她只把林旭留下来给自己烧火。

  面没有发,只能烙薄饼。邱晨一边烙着饼,一边和林旭道:“今儿晚上睡觉警醒些,虽说不一定真有事儿,但咱们要以防万一。”

  林旭默然点点头,邱晨又道:“我想了,咱们这院子即使起了院墙,真要来了人也挡不住。一听到动静,你就背了阿福跑,拿了我给你准备好包裹往后院跑。院子角落里满囤家梯子还,你背着阿福爬梯子出去,然后往山上跑,也不用跑太远。从咱们砍柴地方往上,有一个水塘,那水塘附近有个隐蔽山洞。你带着阿福就去那里躲着。包袱里有饼,水塘里有水,够你们藏几天……”

  听着邱晨只是安排他和阿福,完全没提自己怎么躲避,不由担心道:“大嫂,那你和满儿呢?”

  邱晨轻轻地吁了口气,道:“满儿小,带不出去……让俊章俊言带着她藏进东屋炕洞里……还有成子,有水有吃,也能躲个几天。”

  见林旭皱着眉还要问,邱晨笑笑抬手止住他询问,道:“不用担心我。我身量和你差不多,到时候我就换上你一身衣服,再抹了头脸,一定能躲过去。到时候,你只记得完全没了风声,就家来。”

  说着,伏低身子,凑到林旭耳边道:“我待会儿就把银子封坛子里,放到后院灰坑里。咱们都回来,自然我去挖出来。若是……你就去挖出坛子来,买上一百亩地,好好地带着阿福过日子……那些银子够你和阿福长大成人和读书所用了。”

  这话,就隐隐有些交待后事意思了。

  林旭心中一急,伸手握住邱晨衣袖道:“大嫂,咱们一起跑啊!刚刚事发突然,我想要出来已是来不及,不然反会牵连了阿福阿满俊言俊章。可这回,我堂堂林家男儿,不能丢下家中妇孺,独自偷生!”

  说着,眼圈儿一红,竟是滴下泪来。

  邱晨抬手拍了拍林旭肩膀,目光看着眼前流泪少年,道:“二弟,你听嫂子,我不能走,我不能把俊言俊章……还有成子丢下!”

  “咱们一起走啊……”林旭低叫。

  邱晨摇摇头,拍拍林旭手道:“咱们永远不能把赌注压一处。而且,这是逃命,人多了自然暴露可能性就大……你放心吧,咱们家日子刚刚好起来,我还没来得及享享福呢,怎么舍得抛下你们。呵呵,再说,也不一定有事,不过是咱们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罢了!”

  好不容易劝着林旭答应下来,邱晨又继续擀饼烙饼,一直烙了足有将近两尺厚饼,够一家人吃四天量,这才罢手。又取了三个包袱出来,把现银也分成三份,又取了阿福和林旭一套衣服放进去包好,连睡着了阿福一起交给林旭。她则去西厢,叫了成子去了东厢。

  将一个结好包袱塞进炕洞,又一一和成子交待了。让成子回西厢北屋睡觉,她则去看了大门,又绕着院子走了一圈,去后院把封好口装银子小瓷坛埋好,表面又撒了一层灰,掩盖了痕迹,这才回了自己房间。

  一夜几乎没敢合眼,黑暗中,听着身边孩子们匀细呼吸,邱晨第一次如此切身地感受到社会安定对于普通老百姓重要性。她紧张和忐忑中萌生出,要为这份安定做点儿什么念头。战士们能够上马杀敌,她能做些什么呢?

  手里握着一本书,却根本看不下去。邱晨睁着眼睛,满脑子都是混乱思绪,身体却只能蜷缩着坐炕角……仿佛身体和思想已经完全分离了一样。

  下半夜,浓重困倦袭来,邱晨不知不觉地迷糊了一会儿,不过两刻钟功夫,又一下子惊醒过来。抬头看,窗纸上透出微微灰白之色来。

  天就要亮了!天亮了,是不是就表示危险解除了?!

  邱晨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也不敢再睡觉,下了床,咬着牙活动了好一会儿,才把酸麻僵硬身体腿脚活动开了,又匆匆去舀了冷水洗脸。冰冷水激脸上,驱散了浓重困倦,似乎也镇定了混乱烦躁思绪。

  匆匆梳洗了,邱晨换下身上揉像抹布衣裳,点了火开始做早饭。

  虽说,村里没发生什么,但俊文俊书同样一夜未归。夜里她不能四处乱走动乱说,这会儿天亮了,她得想办法去县城看看,不看到俊文俊书,她会被这种消息滞后情况给逼疯。

  烧着火,邱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传说中动辄什么望夫崖,望夫石,还有那个什么日日盼夜夜盼……不由失笑,她是做不来那样事了,急也给急死了!

  成子睡得警醒,听到动静也起了,低声打了个招呼后,就要烧火。邱晨赶了他先去洗漱,紧接着林旭也过来了,几个人脸上都一样带着疲倦之色。

  成子洗漱完,又给林旭倒了水,这才手脚地过来帮邱晨烧火。

  邱晨把饭做到锅里,就和林旭交待:“吃了饭,你还是去学堂上学,不要把这些事向其他人提及。我吃了饭就去县城,我得去找找俊文他们。”

  这回,林旭没有再提什么异议,很配合地答应下来,还让邱晨放心,他会照顾好家里,让她不要挂记家里。

  邱晨欣慰地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追问林旭怎么照顾家里。这孩子没有一味害怕,没有一味紧张,能够镇定做好能够做事情,就说明这个孩子真长大了!

  邱晨简单地吃了早饭,拿了些现银,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去兰英家交待一声后出发。

  林旭和成子送她出来,一直默默地干活成子道:“婶婶,让我跟你去吧。我,对那边熟,有什么事也好跑跑腿!”

  邱晨本想拒绝,林旭却开口道:“大嫂,让他跟着去吧,路上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帮手。”

  看着黑瘦却明显比同龄人沉稳成子,邱晨默了片刻,也就答应下来。家里几个孩子有兰英夫妇照顾着,她倒真不如把成子带身边,跑跑腿什么比她,对社会了解也比她多,遇到什么事,她还可以问问他。

  还有,成子父亲毕竟是混衙门里,万一要打探什么事儿,对毫无根基林家和她来说,也多少算是一个关系!

  成子见邱晨答应,脸上终是没忍住露出一丝喜色来。邱晨却又皱眉:“你还没吃饭呢……”

  成子连忙道:“没事,没事!”说着,返身跑回屋里,拿了邱晨给自己备那只包袱又跑了回来,朝着邱晨道:“婶婶,背着这个,路上吃些就行了。”

  见他如此,邱晨也不再多说什么,又嘱咐了林旭几句,打开大门,往外走。

  大门一开,噗通一声,一个黑衣汉子晃了一下载了进来,将门内三人都吓了一跳。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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