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_莫比乌斯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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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面前的这个女人,最擅长以柔弱示人。

  她总是穿着小女生风格的衣装,说话那样轻声细语,一颦一笑都如此温婉优雅。

  是个跟秦明月截然不同的人。

  夏唯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眼见到她时,为她着迷了整个黄昏那么长。

  以至于后来,初见印象一次又一次被打碎,她仍然死性不改,对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生出保护欲。

  甚至忘记了,她从来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不如说,在自然界的食物链中,自己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而她便是那个善于伪装的、等待美餐一顿的猛兽。

  只要一亮出爪牙,被拆分入肚不过是顷刻间的事。

  而这个道理,早在那天的办公室里她第一次撕破伪装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明白了。

  却还是愚蠢地抱有一点侥幸。

  ——以为自己能成为较量的筹码。

  夏唯注视着她的黝黑双眸,忽然笑了一声。

  怎么会现在才明白。

  捕食者与猎物之间从来就不是较量。

  当逃无可逃时,结局不过是吃掉与被吃掉的差别。

  她探手拉开车门,将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人推了进去。

  这一次没有被抗拒。

  穿着长裙的人温顺下来,又回到了那副柔弱可欺的模样。

  夏唯俯下身探进车内,给她系上了安全带,随后起身关上车门。

  整个过程沉默而温柔。

  她绕到另一边,上车坐好,插上车钥匙发动了车。

  这辆停了一下午的车终于离开了咖啡店的对面。

  车辆平缓地开在路上,车内的气氛没有想象中那样紧绷。

  商伊想着,没有出声打破沉默。

  夏唯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忽然对她开口道:“帮我拿一下蓝牙耳机。”

  商伊侧过头来,看了看车钥匙旁边,伸手把它拿了起来。

  她靠近夏唯,轻轻地将拇指大小的蓝牙耳机塞进了她的右耳。

  指腹不经意地触碰到耳翼,留下一点温度。

  夏唯没什么反应,她看着车前方,专心地开着车。

  等那只手收回后,她才继续道:“再帮我解锁下手机。”

  上车后,夏唯就习惯性地把手机放在了中间的支架上。

  “密码0531。”她语气平常。

  商伊没有问什么,夏唯说一句,她就照做一次。

  开着车的人打了个方向盘,驶入左边的街道。

  “通话记录第一个,拨出去。”她最后道。

  商伊点开通话记录,看见那三个字时,手指一顿。

  反击来得这样快,她不得不佩服起来。

  这便是自己希望的发展,尽管一点也不让人愉快。

  商伊的手指按了下去。

  她收回手,看着电话拨出,只等待了三秒,就被那边的人接通。

  “你开始做饭了吗?”

  夏唯语气轻快地问,然而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商伊安静地听着。

  几秒之后,夏唯略带歉意地说:“是我电话打得晚了,你做一人份的就行,我大概晚上回来。”

  那边的人说了什么,她笑起来,问:“我只会买杨枝甘露,热量那么高,你确定要我带?”

  商伊撇开头,看向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

  “好,菠萝西米露,还有呢?”

  夏唯好似没有察觉身边人的反应,依然笑着说:“没关门的话就买。”

  “嗯,好,我知道。”

  电话终于结束。

  这次不等她开口,旁边的人就抬手伸过来,帮她取下了蓝牙耳机,放回原处。

  “谢谢。”

  夏唯平静地说。

  这之后,一路无话。

  落日余晖洒进车窗,这辆车一直开得很平稳,朝着目的地不疾不徐地驶去。

  但很快商伊就发现,这不是去酒店的路。

  她什么也没说,等着车在某一个地方停下。

  无论是哪里,都可以。

  这句话从来不是假话。

  当一缕海风吹到商伊的脸上时,她抬起眼,望向了正前方的玻璃外。

  蜿蜒的盘山公路两侧,是挡住了阳光的高山岩石。

  在这寂静安宁的路上,车辆终于放缓了速度,随后一个转弯驶入了豁然开朗的天地。

  片刻之后,车停下了。

  商伊看着不远处的海岸线,落下的夕阳正垂在波光粼粼的深蓝色海面上,映出那一片绯色的天光云影。

  还不等她多留恋片刻,身旁的人就已经下了车,关上车门。

  穿着无袖真丝衬衫的人绕到这一边,拉开车门,俯身进来,解开了商伊身上的安全带。

  她微抿的唇上有着略显暗沉的红色口红,商伊知道,那不是她爱的颜色。

  她的一切喜好,自己都了若指掌。

  所以才会有“秦明月”的诞生。

  取代自己,成为她一见钟情的对象。

  车外的人揽住商伊的腰,双手一个用力,就以相拥的方式将她抱下了车。

  很完美地避开了她的小腹。

  “你怎么这么轻,平时都不吃饭吗?”

  她的声音响起时,已经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柔。

  商伊想,就当这温柔是源自于真心吧。

  她抬起手臂圈住对方,回答:“吃得少。”

  毕竟于她而言,吃与不吃,已经没有差别了。

  夏唯没有松开她,就这样相拥着,任由海风将两个人层层包围。

  海平面上的落日缺失了一小半圆。

  商伊从她的肩上抬起头,看了过去。

  这一秒的氛围尽管是有意营造,她也不得不承认,没有比这更高明的了。

  再清醒的人,置身在此时此地,也会生出那一种错觉——

  她是喜欢我的。

  “上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夏唯打破了此刻的安宁,轻声说:“我有想过要吻你。”

  商伊望着海面,收紧了双臂。

  “但那时候我是个胆小鬼。”她说着,抚上了她的头发。

  每一个动作都像极了一种珍视。

  夏唯的双眼平静无波,声音却比海风与夕阳更温柔。

  “现在我还是想要吻你,你愿意吗?”

  她问着,退开距离,让对方看见了自己的表情。

  商伊的回答,是再次拉近彼此的距离。

  于是夏唯笑了起来,轻轻地吻了她。

  如何杀死一只凶猛的捕食者?

  ——让她主动收起爪牙,心甘情愿地被吞食。

  一头长发散开在后车座的沙发上,两种纯粹的黑几乎要融为一体。

  夏唯弯着膝盖俯下身,牛仔短裤上移了一寸,露出大腿的肌肤。

  与另一个温度交错紧贴。

  她吻上仰躺着的人,不再轻描淡写,也不再温和。

  海风从窗外吹进来,夏唯抬手一按,把窗户严严实实地关上。

  车内一下子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只剩吻着彼此的两个人。

  浅绿色长裙从沙发上滑落下去,商伊被推着起来,双手撑在了窗边。(首发@(域名请记住_三

  她仰起下巴,颤抖的长睫下,眸光映入了窗外的最后一片余晖。

  海平面就要吞没那轮夕阳。

  正如即将沉入幽深海底的自己。

  夏唯从背后抱住她,在那背脊上落下一个吻。

  双重的余热还未消退,车内全是属于一个人的气味。

  她从无法克制的沉浸中抽离,清醒后又空落起来,松开了抱着的人。

  天已经黑了。

  夏唯捡起她的裙子,细致地帮她穿上,又拿起自己搭在车椅上的外套,盖住了她的上身。

  “冷吗?”她拂开那湿了的额前碎发,替她理了理发梢。

  商伊仰躺着,双腿还没能收拢。

  她摇了摇头,似乎没了开口的力气。

  夏唯想起她的最后一声,已经喊得哑了起来,手里的动作更加轻柔。

  车后边有一包湿巾,她扯了一张出来,先擦了擦自己的两根手指,只脏了小半截,很快就擦了干净。

  擦完扔进垃圾袋里后,夏唯又扯了两张,抬起她的腿,开始细细地擦拭。

  下面的沙发垫已经没法擦了,只能拿去干洗。

  夏唯将她腿上全部擦干净后,拽起那脚踝上的纯棉布料,帮她穿了上去。

  “仅此一次。”

  她看向躺着的人,不容置疑地说。

  商伊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所以没有回答。

  所谓原则和底线,再根深蒂固,也可以一点点打碎。

  只是到最后,看着这一地的碎片,旁观者难免生出缅怀。

  特别是——对于恶贯满盈的自己来说。

  回去的路上,车里的味道渐渐被风吹散了。

  商伊穿着她的外套,将领口收了收,闻到了属于对方的气味。

  ——真是奇怪。

  无论多少次,无论每一次身为谁,她身上的气味都从未变过。

  像春雨,像冬雪,像暖阳。

  商伊抬起头,看了眼开车的人,忽然开口问:“我有满足你吗?”

  夏唯已经不怕从她口中听到任何一句话了。

  她平静地回答:“谢谢,我很满足。”

  每一次和她一起,不管是否触碰得到对方,自己都格外沉浸其中。

  夏唯将其归为了对方的吸引力。

  “跟她比呢?”商伊又一次问。

  夏唯的手一顿,片刻之后,她将车停在了一个便利店门口。

  “等我两分钟。”她说着,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商伊无声地看着她走进便利店,又很快出来。

  一盒草莓牛奶被插上吸管,递了过来。

  商伊抬手接过,是热的。

  “垫垫肚子,还有好长一段路。”

  夏唯重新发动了车,往那偏僻的富人区开去。

  她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商伊咬住吸管,不再问了。

  夏唯将车停在了第一次来时停靠的地方。

  “自己走回去吧,也不远了。”

  商伊知道,她始终计较自己骗过她的每一件事。

  于是开口道:“秦明月是我让人打的,这件事没有骗你。”

  草莓牛奶喝空了,盒子还被她握在手里,没有扔。

  夏唯很有耐心地握着方向盘,平淡地开口:“下车。”

  商伊抿起唇,最后道:“如果你想逃离我,我就会让人打她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听话为止。”

  “这句话也是真的。”

  她说完,不去看对方的表情,扯开安全带下车了。

  身后的车立刻开走,一秒钟也没多留。

  虚假的温情,要撕烂实在很容易。

  商伊只能这样提醒自己,不要沉溺进去,不要生出贪婪的心。

  该走的路都走过了,这一次,她必须走到终点。

  夏唯打开家门时,已经接近九点了。

  她提着买回来的甜品,一边关上门,一边埋头换鞋。

  然后放下车钥匙,拿着东西走进厨房洗手。

  浴室里的人正好吹干头发,穿着吊带睡裙走出来,站在厨房门口问她:“怎么弄得这么晚,客户很难缠吗?”

  夏唯打开菠萝西米露的包装盒,随口回答:“主要是半路上遇到两个装社会人的臭小子,被我送到派出所喝茶去了,耽搁很多时间。”

  秦明月看了看她身上,那唇瓣的口红已经掉得一干二净了,但她只是扫了一眼,开口问:“没事吧?”

  “没事,有贼心没贼胆,他俩今天回家怕是要被揍一顿。”

  她说得这样轻松,秦明月却拧起眉头。

  “下次不要硬碰硬,你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激情犯罪。”

  夏唯垂着头回答:“知道啦,下次不会了。”

  她这样说,分明就是没听进去。

  秦明月太了解她逃避问题时的态度,以往都是催促她做什么,这次却是约束她不要做什么。

  两人的相处看似没有变化,但本质上已经变了。

  那碗菠萝西米露秦明月只吃了一小半。

  夏唯倒是把杨枝甘露和蛋挞吃完了,她没说自己今天还没吃晚饭,不声不响地拿甜品填肚子。

  秦明月没有戳破她。

  两人刷牙洗漱完,时间就到了平时睡觉的点。

  秦明月已经做好今晚上继续被她折腾的准备,但对方爬上床之后,只是看了一小会儿手机,就关掉台灯,看起来打算睡觉了。

  她什么也没说,抬手关掉自己这边的台灯,躺了下去。

  两个人安静地各躺一边,像是这几年来的大多数夜晚。

  十分钟后,秦明月还是睁开了眼。

  她翻过身,一把拉过了睡在旁边的人,随后起身撑在了她的身上,不由分说地吻上去。

  躺着的人没有拒绝,秦明月却按住了她的手,透着一种无声的蛮横。

  怎么可能是甘心的。

  无论是从前的自己,还是现在的“秦明月”,都没有认过命。

  ——哪怕是自己亲手编写的命运。

  夏唯品尝到了久违的苦果。

  这样的秦明月熟悉又陌生,在每一次恍惚着攀升时,都叫她认成了另一张脸。

  很奇怪,两个人分明找不见半点相似之处。

  然而当她一边肆虐着,一边温柔地拥抱自己时,夏唯好似看见了她灵魂的轮廓。

  与那笑着的人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夏唯努力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却情难自已地闭上眼,抱紧了她。

  夜还长。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人热出了一身汗,在解脱之后,无力地松开了手。

  她睁着眼,一直到余热全部散去,才猛地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柔软的皮肤里,软骨包裹着更为坚硬的物体。

  她似乎想就这样刺进去,将它抠出来。

  一道机械音立刻响起:“……001样本状态波动超出负荷,正在启动强制稳固措施,警告,警告,警告,本次启动无法自主解除……”

  床上的人痛苦地扼着自己的咽喉,在那手指即将刺破皮肤时,她的身体忽然失重着落下。

  周遭的一切便都像潮水般退去了。

  叶子轻轻落在了眉心,又被风吹走。

  抱着一柄旧剑的人睁开眼,无声地注视着视野里的这片天。

  许久之后,她从满是落叶的地上坐起身,望了一眼周遭的景色。

  这是一片翠绿而静谧的竹林。

  久远的记忆在触及这样的颜色后,缓慢地开始了复苏。

  她站了起来,无需抬手掸一掸灰尘,因这身上本就落魄潦倒。

  不远处传来溪流的声响,她侧耳听了片刻,转身朝着那源头走去。

  日头愈发沉闷起来,她知道,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会下雨。

  脚步却还那样不急不缓,无所谓紧赶慢赶。

  她双手环抱着,被破破烂烂的白布缠绕的旧剑就这样抱在怀里,每走一步,都多一分淡然。

  竹林在一座山上,这山路不好走,寻常人稍不留神便会崴脚。

  天色阴沉起来,快要下雨了。

  她停在这条不宽的溪流岸边,视线顺着往上,不出意料看见了那座简陋的凉亭。

  顺着蜿蜒曲折的小路往上,迈过数个长着青苔的石阶,她走进凉亭,倚靠在木柱上。

  等雨来。

  竹林里偶有几声鸟啼,信鸽飞过时,落下白羽,混入了翠绿竹叶中。

  滴答滴答。

  雨下起来了。

  抱着剑的人睁开眼,望向小路的尽头。

  她默数着,从一到百,两百,两百三十一。

  脚步声模模糊糊地传了过来。

  很急地朝着这边,逐渐靠近,愈发清晰。

  终于,那月白色的衫襦闯进了亭前的雨中。

  来者似是没料想到亭中已经有人了,脚步微微一顿,却又不得不被这突袭的夏雨催赶着,急忙迈上了石阶。

  她抬手用长袖遮掩着头顶,一手提着裙摆,总算在雨变大之前,迈进了凉亭。

  “叨扰了。”

  她对着亭中的另一位避雨者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另一边坐下。

  等雨停。

  竹林中的雨越下越大。

  从滴答滴答,变成了哗啦哗啦。

  豆大的雨点落在亭上的瓦片,成了一曲没有章法的鼓乐。

  一人站立,一人端坐。

  两厢无言。

  靠在木柱上的人垂着眼,似是假寐。

  她身姿裹在陈旧的布衣里,掩去了女子的柔美,只剩一身江湖肃杀的气息。

  端坐着的人拿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用余光打量了下那道身影。

  只一眼就收回,不敢冒犯。

  雨没有停下的迹象,她却不露焦躁,安静地坐在这里,始终维持着仪态。

  终于,又一阵脚步声响起了。

  打着一把油纸伞的人匆匆忙忙地跑上来,看见亭内的人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姐,你怎生走这样快,找得我都急死了!”

  那人快步走上石阶,进了亭内。

  错身之间,她似是看见了另一个人抱着的东西,声音瞬时低了些。

  “天色晚了,快些随我回去吧,老爷又该生气了。”

  坐着的人不急不忙地起身,对她笑了笑,开口道:“喜儿,将那把伞给我。”

  喜儿看了眼一旁的身影,明白过来,将另一把没打开的油纸伞给了她。χ33小説更新最快手機端:んττρs:/м.χ33χΘм/ヽ。

  穿着月白色衫襦的人拿过伞,走向靠着木柱的人。

  “……这位姑娘。”

  “若是不介意,就将这伞拿去吧。”

  她开口时,双眸仍是温和着,客气又不减真诚。

  抱着旧剑的人睁开眼,看向了她。

  只一眼,便跨越了百年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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