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秋收_熙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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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秋收

  不得不说,新政之后,百官们的幸福感实在不是很高,那些挂着闲职的官员根本当不下去了,递辞呈的人数创了十年来的最高纪录,为什么说是十年呢,因为十年前是仁武帝杀性最盛的时候,朝堂上稍有不顺心就杀臣杀妃杀中官,杀的大家都不敢在他面前出现了。

  如此,新政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可见吃苦,与杀头可以媲美。

  这日的垂拱殿早朝议事完,见无人再上奏表,龙椅上端坐的濮阳绪主动开了口。

  “朕昨日下旨之事,大家也都知道了,众爱卿家中若有适龄之女皆可上表,许三日为期。”濮阳绪说完,等了等,唇角微微勾起,“赵襄,你可有中意之人?”

  赵襄出列,极为俊朗平静的脸,对上濮阳绪隐含深意的目光,坦然回之:“回皇上,臣并无中意之人,皇上圣旨已下臣自不敢违,然微臣而立之年,却尚未娶妻,只因天煞之命,有得道高僧曾言,如若娶妻,必克之,不得半载而陨。”

  濮阳绪神色微怔,讶然道:“竟有此事?”

  他之所以怔了一瞬倒不是只因为赵襄所言,而是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上一任宰相韩平,这位深受他敬重的恩师,临终竟也是给他留了话的。

  那日他急匆匆的赶到韩府,韩平已经走了多时,一生清廉,家宅寒贫,他走的安详,没有给家人留话,但独独托身边跟了一辈子的老仆人告诉濮阳绪——他并不会后悔,直到死前一刻也不觉得后半生孤寡是一件苦事,因为身在泥潭,心有桃源。

  韩平数十年孤身不觉苦,死前亦言不悔一生,而现在赵襄也为了藏在心里的人直言天煞孤命,唯愿终身不娶。

  濮阳绪脑海划过一个念头:他做得到吗?

  “微臣所言句句属实,不敢欺君。”垂首躬身,赵襄语气不似开玩笑,倒叫众人一时疑虑顿生,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孑然一身的原因?

  “难道没有破解之法?”有人质疑,惋惜,“这天命之说,毕竟是虚妄之论,赵大人为国拘身,劳苦功高,也需得享人生快意之事,娶妻生子怎可不为?”

  说话的人早年发妻病逝,现在娶的是第三个夫人了。

  “是啊,赵大人一直都为国事操劳……”有人感叹,语带关切。

  这个又是家中妻妾成群,比皇上早年太孙期间坐拥的女人都翻了一倍。

  “天命之说实不可信,赵大人不可因此误了终生大事。”更有耿直者直言不讳的规劝一番。

  这个倒是只有一位妻子,可能是惧内,暗地里还不是养了两房外室……濮阳绪看着谁,脑子里就闪现各样的想法,这些人才是正常的,而韩平和赵襄两人……是特例。

  “不如请道士破解,这世上能人异士何愁没有……”也不乏出谋建言者。

  濮阳绪终于收敛心神,平静的听着,看着,那些个倾附赵襄的大臣在朝堂上一点不克制自己对他的关爱之心,也俱是近来对新政极其不满的,而满朝不言不语者皆是看着自己眼色不敢妄言的。

  “众爱卿既如此关心赵大人,不如举荐家中适龄女子,这天命之说可不可信,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一时那些人齐齐缄口,当真全部闭嘴不语了,濮阳绪却又不悦了,“周尚书既说天命不可信,朕记得你家中有一女豆蔻之年……”

  “求皇上开恩啊……”周尚书吓得立马跪求,他的女儿可是夫人的命,这要是知道被他一句就断送了,还不得要了他的老命,“微臣之女年纪尚幼,未及调教,实不宜出阁……万望皇上开恩!”

  边磕头边抖索起来,赵府的大门他不是没登过,更想将女儿送进去,可是……如今知道那是火坑哪里舍得。

  若是没记错之前周尚书的侄女也在太后为皇上挑选进宫的‘十二女’之列,现在走的是深宫幽居看不到尽头的囚禁之路……

  濮阳绪只是冷哼一声,眼睛一扫,百官纷纷低头,而家中无女,又或是旁系也无适龄之选的大臣倒是坦然的多。

  “朕之行事问心无愧,何惧苍天不许,自韩相辞世,赵襄便从旁协助朕治理国事,典领百官,事无巨细。”濮阳绪言之切,意之深,百官莫不屏息,揣度其心。

  “众卿却因一句天命,而畏缩犹惧,连黄口稚儿都不如。”

  随即,濮阳绪甩袖而去。

  “退朝!”

  同时有唱诺声响起,众人忙躬身礼送,齐齐在心中呐喊,这皇上是越来越……霸气了。

  赵襄却没有觉得这人越发霸气,而是越发难测了,今日这事,他看的明白,皇上在试探百官态度,以他婚娶为由,这上赶着攀附的人,估计官运到头了。

  他不明白的是,皇上可以挑选其他人做引,独独选了他,赵襄一直不就女色不愿娶妻耽误人,濮阳绪昨日降旨,他正常接之,今日当朝以‘天命之说’‘克妻’来婉拒圣意,皇上看似并不在意,他明接暗拒……

  “赵大人,留步。”

  王吉在宫门口喊住他,赵襄站定,等着他几步跑近,王吉素来唯他马首是瞻,今天倒是机警的很没有开口,皇上提拔他也不是只看中他会逢迎拍马,大抵也欣赏几分他的鬼精急智。

  “赵大人今日所言可是当真?”王吉问的直接,面露暗忧,赵襄看他一眼,复又抬步,两人一道往宫门口行。

  “半真半假。”

  “这,拒婚是真,克妻是假?”王吉问完,先叹一声,“皇上这次怕是决意要将新政执行到底……”

  赵襄闻言无所谓的笑了笑,明眼人都看出这里头的门道了。

  而自己能被选中做这个点火棒,大抵是宫里头的那位赵家人惹他不快了。

  若真如此,赵家大概是出不来一位载入史册的皇后了。

  下了朝皇上也没有去御书房,直接着人准备出宫前往近郊皇田视察秋收。

  同群臣斗了一早上心眼倒是也没有影响多少他的心情,反倒是赵襄的话和想起韩平让他心思有些沉。他现在对沈汀年正是情浓爱重,但也从未想过……如果她不在了,一生也不再爱其他人。

  此次随驾而行的文臣武将并没有多少人,而沈汀年是特例,没公开的却是跟着御驾大大方方的出宫。

  秋高气爽好时节。

  沈汀年端正的坐在马车中,抚着自己用布巾包裹起来的头发,颇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身子。

  奢侈的日子过久了,穿了绫罗绸缎,突然换上粗布衣裳,还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身上痒痒的。沈汀年忍不住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随即又想,到底是富贵命,这适应性多好,一般人可是驾驭不了锦衣玉食的。

  到了京郊的皇田,沈汀年搭着月朱的手下了车,往四周一看,只见被重重官兵把手之外,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连带着高一些的树上,都挂了人,一些高高的土坡上,也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

  果然古往今来凑热闹皆是人的天性,那么远能瞧出什么来,凑得就是一份热闹,沈汀年乐颠颠的到处瞧着,没去靠近皇上,他似乎对身上的粗布衣服也非常不适应,但是要做表率与民同劳动总不能穿着锦衣华服。

  这个世间总有那么一些人,吃着老百姓种出来的东西,却觉得自己清高无尘,瞧不起那些田间劳作的人,濮阳绪是体恤老百姓的人,所以并不是做做样子兜一圈就回去,他是真的打算下田干农活的。

  待司农官员做好安排之后,所有人都看着皇上第一个挽着裤腿下田,然后潇洒的拿过镰刀,刷刷的就开始割,动作虽然算不上熟练,但还是有模有样。

  在他的带领下,跟着来的人都齐齐下了田,有朝堂官员也有宫廷内侍官,更多的是挑选出来的壮丁。

  大抵看到皇上真的下田干活了,外头围观的百姓发出阵阵叫好声。

  沈汀年在田埂上站着看了一会儿,随即便挽着袖子认真琢磨了下镰刀的用法,又蹲下来揪着两三根稻梗用镰刀一拉,非常顺利而成功的割下来了。

  她当即就颇觉新鲜的有样学样的扎起裤腿下了田,旁边的月朱拦都拦不住。

  这个时辰田里的泥还是有些凉的,沈汀年就没有学那些大男人们都脱了鞋,但两只脚站进来之后觉得脚底打滑,整个人都是不稳的,为了稳住身体,她一脚前一脚后,然后定住了,想抬哪只脚都觉得自己下一步就要滑到了。

  正巧濮阳绪割完一排到头,抬头就看见她的动作。

  沈汀年进退不得下意识就抬头去寻濮阳绪,谁知他也正看着呢。

  隔着不远的距离,都能看清楚他憋着笑,沈汀年忙朝他招了招手。

  可濮阳绪弯下腰又重新开始干活,根本不打算过来解救她。

  擅自下田的沈汀年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努力学着稳打稳扎的挪步,眼瞧着离田埂远了,可以加入割稻行列了,不想倒着又割了一趟的濮阳绪与她并排了,见到她,直了腰道:“上去等我。”

  沈汀年挥了挥手里的小镰刀,小声道:“我也会。”

  她还没有开口,光是看自己那熟悉的眼神,濮阳绪就知道这会儿她是正常,当即佯怒:“等会摔了扶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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