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章周年_熙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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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四十章周年

  沈沉从兰溪宫出来心里压的沉甸甸的,他无法形容沈汀年听完解释之后的神情,只是临出门回头扫了一眼,她就那样端坐着,看向自己的方向,又不像是在看自己。

  曾经他和一位授课的老师谈到过绿植栽种,老师说自己老家里有一棵千年梧桐树,树干极其粗壮,常年枝繁叶茂,骤然有一日它就倒了。

  人们掘出来老树根一看,树干里头早就枯的只剩一层皮,地下的根也脆的一捏就碎了。

  年岁太久了没有人知道这棵树真正的年龄,也不知道它何时就死的。

  跟着中官后头进了乾清宫,却见濮阳尔雅和濮阳望霓也在,难怪在兰溪宫没有看见她们,而濮阳湛站在殿内,看着地上摆放的好些大箱子。

  沈沉走近了才发现箱子里头搁着的东西很多很杂,还有许多精致的盒子,他很快就认出来竟然是元禧帝的旧物——因为有几件眼熟的衣服,是元禧帝生前常穿的。

  元禧帝身为大周唯一一个做过太孙、太子、皇上、太上皇的男人,他的东西不可谓不多,光是用过的饰物就多得不胜数,更别提衣服了,而沈沉能一眼认得出来的,不过是因为有些衣服出自沈汀年的手,那些衣服无论旧不旧他都不会让人汰换掉。

  沈沉被这些旧物一晃眼才想起了——马上就要到了元禧帝的周年祭,时间竟过的如此之快。

  而他疲于奔波差点都忘了这茬事情。

  濮阳湛从他茫然到恍悟最后垂头默思的过程中收回视线,再度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说道:“一些无关紧要的都送去陪葬了,这余下的都是父皇常用之物……”

  虽然元禧帝的丧仪在宫里只办了个形式,但是入葬皇陵的陪葬物却是抬了一条长龙。

  他亲自把箱子里的盒子都取了出来,一一打开,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珍宝,文房四宝,一些诗画,玉佩等小物件,细数起来当真不多,却是元禧帝在这个世上最后的遗存。

  “母后说,这些东西我们几个人分了,收回去留作念想,你们自己都看看,想要取什么就取什么。”

  濮阳湛重新站直了身子,“都拿了,夏夏那份也不用留,他有……”

  一时间谁也没有动,即使过了一年,他们几个人还是无法用正常的情绪应对元禧帝的事情。

  还是沈沉先蹲下身来,从众多眼熟的物件里,锁定了两个目标:“我取砚台,和竹林图。”

  这两样都很正常,一个常用的文具,一个是元禧帝亲笔画作,可单单是看着它们,沈沉就倍感亲切。

  所谓睹物思人莫过如此。

  濮阳尔雅也没有拖沓,在沈沉开了口之后,便也提出了几样东西,元禧帝的印章,笔筒,更多的是还有他的诗集册……

  小望霓看姐姐越说越多,立马也不谦让的走到箱子前,什么玉佩、笔洗之类的统统拢在怀里,最后恨不得整个箱子都推走。

  大抵是被她的做派逗笑了,濮阳湛神情也缓和了一些,四个人都蹲在了箱子前,手里各自摩挲着那些熟悉的物件,他随手拿起来一本册子,一翻开才发现里头其实多是白页,重新翻到开头才看见几行字,原是练条幅时的草拟,“我的字半点没有学到父皇的,他偏行书一些。”

  “大哥学的最像。”濮阳尔雅接了一句,几个人里面唯有沈沉写字下了苦功夫,一手好字人尽皆知。

  沈沉侧头看过去濮阳湛手里的册子,摇了摇头,“不是我,最擅长临摹的是夏夏……我也是这回去西戎才知道,他看过一遍的通关文牒就能仿出来一样的字……”

  若不是濮阳予安这一手模仿,他们出入城池所有的通牒都会被查出来问题。

  “不是吧?”濮阳尔雅惊讶,随之又觉得自豪,“夏夏其实很聪明,这点随我,毕竟是同一胎出来的……”

  “是随娘。”濮阳望霓稚嫩的声音响起。

  “废话,我们几个哪个不随娘,个顶个的聪明好吧。”

  话匣子打开之后,气氛渐渐和乐温馨,他们一边挑着剩下的零碎的东西,一边说着闲碎的事儿。沈沉挑了几件在西戎的趣事说了,濮阳尔雅和濮阳望霓都很懂事,没有追问濮阳予安为什么没有一起回来,她们毕竟是姑娘家,这涉及到两国朝政的大事,帮不上忙,也不给他们添乱。

  但也只是片刻间,东西分完了,带着怀念各自离开了,濮阳尔雅要回公主府,濮阳望霓回兰溪宫……沈沉也想回府,最后却只能让人捧着分得的东西送回荣臻王府。

  天色早已暗沉,不知何时挂起来的宫灯在夜风里摇晃着,两人没有让人随侍,自行穿过层叠的殿宇,路遇的宫人都静默无声的行礼,再目睹着他们离开。

  气氛静谧的像行走在深山老林,沈沉恍神间想起了西莲山那段下山路,曲折回环,幽秘如梦。

  “在想什么?”走了一段路,濮阳湛突然转过身来,“是还没有准备好措辞,还是觉得不忍心欺瞒?”

  沈沉神色微动,“没有。”

  “没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想。”他委实脑袋空白,半点没有说谎。

  濮阳湛细看着他神色,点了点头,然后又重新转过去往前走。

  一路无话,直到回了寝殿,濮阳湛吩咐人上了些素食饭菜,他一整日没有出过乾清宫并不需要更衣,反倒是沈沉去了浴房洗了个澡,再出来时穿了一身宽敞的常服。

  衣裳单薄绵软,不仅是料子好也是非常服帖的缘故,屋里的温度适宜,他入座之后全身心都觉得轻松了。

  更奇怪的是拿起筷子时他感觉到了真正的饥饿感,好像从离京起他就消失的味觉五感在这一刻全都回来了。

  濮阳湛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时不时抿两口,眼睛就看着对面的人,把一桌子饭菜都吃光了,他茶杯放下的时候,沈沉的筷子刚好也放下。

  对视一眼,莫名的都笑了一声。

  “你出一趟门连饭都没得吃吗?”

  一回来竟然吃两顿饭,关键还都吃完了。

  “我在母后那边没有吃。”兰溪宫晚膳都摆上了,他却没有选择留下来吃。

  濮阳湛点了点头,倏尔又觉得不对,母后?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沈沉挪开视线看着进出收拾桌面的宫女,语气淡然:“这一趟出去发现人生在世,顺意的太少,不顺意的居多,若是有机会能顺应本心,还是要争取。”

  在看见西莲山的那座孤坟,又看见夜行山路久立风中的孤影后,沈沉触动很大,加上后来他没能带回来濮阳予安……

  “你终于有这觉悟了。”濮阳湛表示很欣慰,这个大哥从小到大就非常的内敛,什么都装在心里,不仅如此,还总是考虑别人为先,自己的事情反倒是不着急。

  “说说吧,夏夏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因着之前试探过他口风,所以沈沉很清楚瞒谁都容易,瞒眼前的人太难了,欺君并非儿戏,哪怕两人关系斐然,也是君臣,想着沈汀年没有刻意交代他对濮阳湛保密,那就意味着,他可以说实话。

  “你……有没有什么感觉过身体哪里不舒服?”沈沉问他。

  濮阳湛皱了皱眉,疑惑道:“我?我没有啊……”这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壮实健朗,精力充沛,从未觉得自己有问题。

  “一点都没有吗?”

  濮阳湛:“……”

  好好地说正事,怎么抓着他身体不放,不会是也听了什么风言风语吧,想到这他脸色不好了:“谁告诉你的我身体不行?”

  沈沉隐约觉得这话怪怪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两人大眼看小眼,他硬着头皮道:“要是真的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这事情它其实……”

  “大哥。”

  濮阳湛打断他,郑重其事的,“我好着呢,我身体行,我不去后宫只是因为国事繁忙,没有心情,你懂吗?”

  “……”沈沉一脸愕然,却也迅速反应过来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他尴尬的差点咬舌:“不……不是,你误会了,我是说身体,不是那个……”

  濮阳湛就静静的看着他。

  沈沉差点想抬手捂脸,“是濮阳氏血脉缺陷之症……这件事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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