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相知_熙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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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章相知

  随着北边战事的战线拉长,征兵的文书贴满了每一座城门——朝廷要强征十万壮丁,不是扩充北峰城兵力,也不是各处湘军,而是集结到京城。

  正被天灾所害的百姓对这个征兵自然是愤怒的,他们非但不应征,反而闹起来,严重的地方兴起了起义军……不过都是些告别了田园的流民组织,只是这声势不小,闹的民心不稳。

  京城那边丝毫不管这事,对各地的灾情也无比漠然,整日的在朝会上争论着如何处置迟迟不归京的昱王,又或是为北边的仗是继续打还是求和吵的一团糟。

  康安帝之所以会下旨征兵是怕北边打不赢到时候京城失守,他终日惶惶,怕自己皇位还没坐稳就成了枉国之君,也是基于这点他不敢下旨强召濮阳绪回京,若是濮阳绪公然抗旨,他就会下不了台。

  登基之后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仅不适合做皇帝,反而更加没有了自由,他每一步都被旁人架着走,他分明不想做的事情,一群人逼着他做,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同意他……一日日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完全不顾忌他的存在吵的面红耳赤的朝臣,康安帝一点点的麻木,越来越像个傀儡。

  而他仅有的一丝清醒就体现在无论他们怎么蛊惑怂恿都不肯下旨贬濮阳绪为庶民,定罪捉拿归京。

  自然不是因为父子情,只因为他身体里流淌的是濮阳氏的血,万万不敢让大周的国祚断送在自己手里。若是北边的战事平息下来……

  豫州洛阳城。

  濮阳绪带着沈汀年于三日前抵达洛阳,与此同时东、南、西三方的边军从东南西三个方向聚集而来,还有源源不断的从大江南北跋涉而来的志士,有的举家之力迁到豫州为了投奔濮阳绪,还有的人虽然未来,却将该递给朝廷的奏折送到洛阳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官吏把折子传到洛阳,此处无形之间已经是一方小朝廷了。

  北峰城的军情急报也是第一时间送到濮阳绪手里,琮王那边也是没有办法,京城那些人干吃饭不干活,敢断他的军粮,气的他差点挥师回京杀他们一个死无全尸。

  为了筹措军饷濮阳绪能填进去的钱都填了,连秘密让人把自己京城的私库掏出来折现的法子都用了,最后还是沈汀年想了个缺德法子,她打着昱王宠妃的招牌主动出头捐银子,还公然出一个善款榜,一面让人散播消息,说榜上有名的能得到昱王的青睐。

  昱王还是太孙殿下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多少女人趋之若鹜,却碍于他的身份无法企及,可眼下时机不同了,虎落平阳龙困浅滩,她们的机会来了。

  无数仰慕昱王的女子把捐款当成了敲门砖,纷纷解囊相助,因为有沈汀年在暗中推动,这个消息传得的飞快,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定睛在洛阳,连绵不绝的财物流水一样送进来。

  其中有个商贾之女,不捐银子捐粮食一万担轰动一时,风头无二。

  这粮食既解了北峰城军饷之围,也为豫州的灾民带去了生机。

  如此一来,濮阳绪也实实在在松了口气,将重心放在了政务军事上,而沈汀年随之也正式登台亮相,为昱王一干心腹肱骨所知,连来投的志士幕僚都晓得她的大名。

  实在是沈汀年的法子太妙了,成果也让他们大开眼界,一开始商议筹措军饷的时候他们争论了一日夜,今非昔比,身处洛阳的濮阳绪可不是当初在京城的皇太孙,他若是以自己的名义征收粮食就是公然的反叛,因为‘名不正言不顺’,其次一旦他真的发令征收,若是没有人响应呢?

  要知道能捐出大笔钱财和粮食的人非富即贵,要么沾着官,要么沾着皇亲国戚,要么是各大世家……他们敢公然支持昱王而得罪新皇吗?或许有那个心,谁愿意做第一个人?

  总而言之讨论来讨论去就是没有好法子,还吵的焦头烂额,沈汀年从屏风后头弃了笔,转到前头来的时候,就是听不下去了,也是出于心疼濮阳绪连日不得休息。

  她顶着一众人错愕震惊的目光,开口提出了以善款充军饷的法子,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提到捐款,但是沈汀年另辟蹊径,着重强调‘善款榜’的作用,充分利用昱王的美名来招徕钱财。

  这法子精绝之处就是换个人都达不成目的,不论是图濮阳绪的名,还是图他的貌的女人都数之不尽,其次太多想要攀附濮阳绪的人可以借此机会投诚,只要家中有适龄女子,就能以女子的名头捐款,朝廷追究起来,那也是家中小女见色起意与他们这些大人可没有关系……最后,还有重中之重,昱王妃的位置可是还空着呢,若是善款榜首是不是就有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

  事实上沈汀年推动此事的时候的确把昱王妃的位置同榜首联系在一起,是真是假,反正都没有证据,全靠一张嘴,她说翻了天也有昱王本人兜着。

  大功臣沈汀年终于得到了机会和大忙人濮阳绪外出,虽然出门的时候天色就晚了。

  马车绕了两条街,路上来往的人越发的少了,他们下了马车,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慢悠悠的晃,偶尔碰到人迎面过来也都不认识。

  沈汀年非常的轻松,时不时笑出声来,濮阳绪难得这样悠闲的散步,之前就是梦里都装着谋划和布局,可眼下陪着沈汀年溜圈,他静默的看着前面的路,没有太多的灯,只有月亮和星光,手里紧握的柔软的女人的手,袭上心头的平静和柔情一点点涤荡所有的烦恼和疲惫。

  他在想:如果做个普通人,他现在一定是抱着她安稳睡大觉,不,没那么安稳,至少床榻不安稳。

  濮阳绪轻促的笑出了声。

  沈汀年晃了晃手,问他:“笑什么?”

  濮阳绪侧头看向她的肚子,笑意难掩,“走了好一会儿了,消食了没有?还撑着?”

  沈汀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有些脸热,她是胖了,觉得小肚子上长肉了,一吃多了就更明显了,“好多了,你……是不是在笑我胖了?”

  “没有,我喜欢肉,特别是你身上的。”濮阳绪说的是实话。

  沈汀年不相信,蹙着眉嫌弃地看他,“我哪里长肉了?我说胖就是真的胖了?”

  “……”濮阳绪愣了下,忙停下来,“没长,一点没有,是我,我胖……”

  隐约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尾随着的护卫们真的觉得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濮阳绪也是练就的很好了。

  自打四月离京濮阳绪整个人瘦了一圈,也就是沈汀年来了之后,被她看的牢牢的才老老实实的吃三顿饭。

  渐渐空下来的街道静的让人心凉,沈汀年抬手点住他的唇,她踩在一处凸起的地面,踮起脚,把彼此的视线拉平,但还是差一些高度,濮阳绪配合的扒开了一些腿,微微弯腰,这样,两人就平视了。

  沈汀年两手搭着他的肩膀,还没说话,濮阳绪没绷住想笑,“想亲我一下还要走这么多步骤吗?”

  一点惊喜都没有了,氛围也被他打破,但是沈汀年还是想亲他,笑着捧起他的脸,从额头亲到鼻子,停了下来。

  “继续啊?”濮阳绪哼了声。

  沈汀年嗷呜一声要咬他,濮阳绪扭开脸,她拧回来,成功的咬了一口,边笑边亲,“不许躲……”

  也不许不开心。

  仁武帝的死一直压在濮阳绪的心头,他无法释怀,因为他是有机会的,在沈汀年把预知的梦告诉他的时候,他还是没能改变结果……因他独独没有怀疑到懦弱的康安帝会弑父篡位。

  沈汀年能察觉到他的情绪,也是因为好几次看到他陷入噩梦,满头汗,皱着眉头,表情很痛苦……是愧疚和自责。

  “接下来去哪?”濮阳绪任她亲了一会儿,托着她腰让她站平。

  沈汀年微微喘气,“都可以,只要和你一起。”

  濮阳绪听的心里化开一摊春水般,“那再走走吧。”

  没多久走到了河边,半个时辰走下来,聊的天都很没有意义,却都满心欢喜,哪怕是说那歪脖子的树,那翘起的拱桥,那岸边泊着的蓬船。

  “你以前来过洛阳吗?”

  “来过,那个时候比现在热闹。”

  “你去过的地方好多。”

  “只是路过……”

  匆匆路过,也从未好好欣赏风景。

  夜深了,河面腾起寥寥雾气。

  两人站在河边树下,沈汀年走累了,把头靠着他胳膊,“绪哥哥,我会陪着你。”

  月亮落在水面的影子很模糊晦暗,她静静的望着,即使没有开诚布公,却彼此心谙,路是窄的,高处不胜孤寒,能够走一段路,吹同样的风,本身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濮阳绪轻叹口气,偏了偏头,与她的头靠着,不一会儿,有什么东西从胸口溢出来,他不知道原来有人懂有人陪的感觉是这样的……他侧脸去找她的嘴唇,“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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