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同舟_熙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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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章同舟

  沈汀年见他这么认真,心头酸涩又无奈,“我不要走前面……”

  “那我们就一起,不能同日生,可以同日死。”濮阳绪挑了挑眉。

  沈汀年抿着的嘴角松开些,“我当真了,不许反悔。”

  濮阳绪盯着她看了好一瞬,摇头叹息:“怎么这么傻?我们一块走了,孩子怎么办……不管谁走在前面,留下的会难过,会痛苦,但是也不能干傻事,要好好活着,活到再相见的时候。”

  沈汀年一眨眼睛,泪珠儿成串的落了,并不是她自己想要哭,而是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像是被打开了开关,汹涌的难以遏制的悲伤将她彻底击溃。

  濮阳绪吓了一跳,连声道:“怎么哭成这样,我说错话了?好好,我的错……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沈汀年是不出声的那种哭,她肤色雪白,一哭眼尾就泛红,梨花带雨别样的撩人,但是濮阳绪心疼死了,他无措的捧着她的脸擦眼泪,低声哄也哄不住,怎么也想不通哪里说错了惹到她。

  “就你这样爱哭,我要是不在了,你不得活活哭死,我走在黄泉路上,也会放心不下的一步三回头的……”

  这样的话换做平日里打死他也说不出口,他拍着沈汀年的背,哄人的话都说尽了,“什么走不走,留不留的,好端端的聊这些作甚么。”

  短暂的静默过后,沈汀年肩膀一抽一抽的打着哭嗝,“是你起的头。”

  “……”濮阳绪心想,做男人是不是太难了,这女人无理取闹就算了,他还觉得心疼,等她闹完了,他还得背锅?

  这跟‘我作我自己’有啥区别……有苦难言呐。

  “是是是,我起的头……”濮阳绪伸手摸着她后颈,一手的汗,“累了吧,我抱你去梳洗?”

  哭也是个力气活,沈汀年哭出一身汗也觉得不舒爽,轻轻的嗯了一声,伸手抱着他脖子。

  濮阳绪低头看她略有些害羞的藏着脸,大抵是醒过神来觉得自己哭的太丢脸了,回应了一声也没什么底气。

  他一时没有动,沈汀年动了动脑袋,仰头看她,楚楚可怜的神情下藏着一丝可爱的狡黠。

  看的濮阳绪一阵恍惚,哪里抵抗的住,被她吃的死死地,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到底是怎么了,哭成这样?嗯?”

  沈汀年刚才的话和突然的情绪奔溃都让濮阳绪摸不着头脑,他这样一问,沈汀年神色纠结似乎有口难言,由不得他不怀疑,“是不是你预见了我——”

  “不是!”沈汀年捂住他的嘴,不叫他说出来。

  她举动太过失常,濮阳绪难免猜测,沈汀年放开手,“你瞎想什么呀,我就是舍不得你上战场,又要冒险……”

  太可疑了。

  她的表情、语气、肢体动作,全都写着……濮阳绪对自己的猜测愈发的确信。

  沈汀年小心翼翼的唤他:“绪哥哥?”

  “绪哥哥。”她又唤一声,她眼眶还红着,吸了吸鼻子。

  这样的语气,叫他怎样办呢,濮阳绪迟疑了一下,到底是没有再追问了,一时心绪万千,所思所虑过于沉重。

  “年年……”

  若是此去他真的以身殉国,也是无悔,只是难过,未能护她余生安好,反累她为自己伤情……

  沈汀年并没有想到,濮阳绪想了一夜,第二日安排了一批‘刺客’,在他出城必经之路上拦截自己,一番波折之后,受伤回府,随后让原先预备的一位身形与他相似的暗卫假扮昱王。

  趁着昱王受伤的消息牵引众多耳目之时,他本人率亲兵悄然离开洛阳,与此同时,受命北上驰援北峰城的大军开拔。

  他行动的太过迅速,没给沈汀年半点机会挽留,而带伤被他连夜挖起来的束泰更是摸不着头脑,可濮阳绪行色匆匆,半句解释也没有。

  之后的日子就是星夜奔波,翻山越岭,越往北边去,越是天寒地冻,谁也想不到这种恶劣天气,会有人冒雪行路。

  风如刀,雪如矢,越往上翻,吐息都不再稳妥,濮阳绪几次呼不上来气之后,不得不吩咐众人原地歇息,体格强壮的都还坚持的住,有些人却开始步履蹒跚了。

  这风雪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身上厚厚的狐裘毡帽都不顶用了,全靠意志力在撑着,“今日跟着我翻过天山的,回去都有重赏……”

  他喘口长气,朗声而笑,“赏什么你们尽管开口。”

  君子之诺重于泰山,众人一下子精神振奋起来,有大胆的喊了一声:“要媳妇!”

  约莫是年纪小声音比较稚嫩还带着洛阳口音。

  “中。”濮阳绪回过头去看他,隔着人群竖起来大拇指,所有人都笑起来,他不过在洛阳呆了些日子,口音学的十足的像。

  狂风一阵阵的能把人掀翻了,濮阳绪也没有浪费力气再说什么激励的话,休息够了率先顶着风雪往上攀爬,束泰紧跟着他,因为时刻防备怕他摔了磕了,精神过度紧张,也有些恍惚,从京城一别到之后洛阳再见,那个总带着几分顽劣潇洒的少年郎已经变成了一个顶天立地身先士卒的男儿。

  濮阳绪正在苦寒的天山翻越前进时,沈汀年在洛阳召见了从京城而来的一年未见的锁桥。

  “从京城到洛阳,你只身而来,实属辛苦。”沈汀年打量她,微微蹙眉。

  锁桥身上穿着素服,国孝期间穿白不算突兀,可是……

  “能平安得见小姐,奴婢再苦再难也值得。”锁桥端端正正的跪着,说话间还磕了个头。

  沈汀年还没让她起来,就先听见她抖着肩膀带着哭腔道:“沈家没了……”

  虽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听见这么一句‘沈家没了’,沈汀年还是感到震惊,“怎么回事?”

  锁桥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哭的声音都在颤抖:“奴婢不知是何缘故,九月的时候突然就来了官兵查抄,府里的人不论老少全数关押……奴婢因从书院回城路中得了消息侥幸逃过一劫。”

  “沈河呢?”

  锁桥哭声猛然提升:“大少爷他……因顶撞圣上被贬为庶民流放岭南。”

  沈河被贬之后,沈府被查抄,逃的逃,散的散,余下些老弱妇幼被关押……凤来书院也关了。

  这么大的消息她竟然一无所知,濮阳绪掌管监司,最不缺的就是暗探,京城的事情多则五天,少则两天,他必然知晓,而事关沈家不该不上报才是……沈汀年觉得太不合理了。

  “你如何知道我在洛阳?”沈汀年眯了眯眼,看锁桥这个样子……“是谁在帮你?”

  锁桥一惊,连连摇头,“奴婢去了琮王府,求了那管家许久,他才肯告诉我琮王妃也不在京城,当时奴婢也没有去处,只好求他帮忙安排奴婢进宫找你……”

  锁桥跟着沈汀年身边时日比碎燕她们都长,琮王府的管家是信她的,最后还是给她指了路。

  沈汀年将信将疑,只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侧头吩咐小徐带锁桥下去梳洗歇息。

  锁桥抬眼偷瞧着她神色,比一年前还要显得冷淡疏离,心里滋味复杂,像是塞了块坚硬的石头。

  ……

  俗话说演戏要演全套,假扮昱王的暗卫住的主院离沈汀年很近,召见过锁桥之后她没等到晚膳时间就去了主院,在众人忙进忙出的间隙把江科叫到了一旁。

  江科欠了欠身子,“殿下已无大碍,还请娘娘勿要担心。”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不用做戏了,我是有要事要问。”沈汀年神色冷冷清清的,给人的压迫感很强,江科很荒谬的想着,她这通身气质倒像是久居上位。

  “娘娘有何吩咐?”江科压下心思,举止间对沈汀年都是恭敬有加。

  “沈河被贬,沈家被查封,这么大的事情为何瞒着我?是殿下的意思,还是你们擅做主张?”

  不得不说,换个人听见这么一串质问都要觉得不愉快的,甚至还会生气,沈汀年一介女流插足他们男人的事情来,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但是江科脾气好,也不轻视女人,他只是点头,“殿下对沈河已作了安排,如今京城局势混杂,不变应万变,查封和关押也是暂时的……”

  “沈府其他人我都可以不管,但是我哥他们……”沈汀年打断他,维持的平静破裂,她很不高兴,“你们不方便出头,可以告诉我,我自己想法子。”

  “这事……”江科苦笑,这事又不是他瞒下的,做主的那个人跑了……他解释不了个所以然,尬住了,沈汀年却没有饶过他。

  “不管殿下之前什么安排,我现下是要救人的。”

  “……”江科一愣,事情已成定局,如何救人?难不成要把人从刑部大牢劫出来?“还请娘娘三思而慎行,国难当头,内外堪忧,当真不可任性而为啊。”

  沈汀年冷笑,“我一个小女子哪碍的着大局?若换作江大人的亲属可还能满口大局为重?”

  江科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濮阳绪是怎么受的住这样的女人?真是为色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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