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白家_熙贵妃起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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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白家

  白飞冉今年三十岁了,是真正的岁月沉淀的沉稳谨慎,行事低调,对任何人都温润有礼,短短进门到见到沈汀年的时间,锁桥都被要被对方的笑容搞得神思飘飘了。

  “微臣白飞冉参见贵妃娘娘。”

  白飞冉礼数周到,目不斜视只看着自己前方的地板,待沈汀年开口后才站正了。

  “此白非白”

  “衷心不改”

  一问一答,十分的流畅。

  沈汀年勾唇浅笑。

  那笑容清浅的若有若无,却是美极,他走了一下神想起了近几年传的京城第一美人是个乐坊的歌女,入京之后不久,他就花了些功夫把人弄到手,睡了一觉发现比那水上浮萍还飘,一点没滋没味。现在那歌女整日的要死要活缠着他,甚至不惜倒贴资财要赎身侍奉他,哪怕做个没名没分的外室。

  再对比眼前人,怕是不及三分颜色,女人真正的美绝不是空有其貌。

  白飞冉惯性的摸着腰间佩剑,却摸了个空,原是进燕熙堂前就被解了剑,他下意识也端上了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太过廉价,是路边的乞儿都能得到的,所以一瞬又收敛回去了。

  “本宫也是近日翻阅了一些闲书杂记,才晓得些陈年旧事。”沈汀年从沈家密室带出来的账册和杂书可是一笔非同寻常的财富。

  白将军的白是沈白的白,是当年的沈白为了防沈门覆灭,而留的后路。

  换言之白飞冉也是沈氏后人。

  “微臣还以为要再等些年头,才有机会告知身份。”

  白飞冉有想过是不是假死遁逃的林墨告知了沈汀年他的身份,但是现在听沈汀年的意思,并不是这回事。

  “本宫也认为你现在不是好的时机承认。”沈汀年开口是试探,所以听到他的回答才会笑起来,“本宫可不能保证今日的谈话不会落入皇上耳中。”

  皇上用他是因为在建盐城拔除贩卖私盐的事情立了功。后来还因缘巧合的掺和进了林墨的事情中,如今反过去想,怕是他这个监工目的不纯,林墨的成功遁逃他也有故意放人的嫌疑。

  事实上沈汀年猜到了一半,他确实洞悉了林墨的逃生计划,但同时他也暗中动了手脚,叫林墨断了腿,那巨石砸下去膝盖骨都碎了,再无可能恢复如常人。

  “因时而异,没有一桩成功的事情是不冒险的,娘娘也知道沈家现状,要想破局,微臣愿效犬马之力。”

  白飞冉笑着,神色认真。他冒险断送了林墨卷土重来的机会,也是为了今时今日能成为沈汀年真正的暗器,若是林墨那个疯子在,一切还真不好说。

  有他在暗处,与沈河在明处,一动一静,沈汀年居中调度,他日她就是失宠了,也能借势翻身,目前最重要的就是以小皇子为中心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势’。

  “其他事情本宫也不管,但是小皇子的所有事情,都必须要谨慎而为。”沈汀年就是他们船上的那面旗,大家同舟,掌舵的也不是单单一个人。

  “另外今日传你来。是要问问沈河被状告的事情,其中有一个钱姓妇人……”

  沈汀年只提了个开头,白飞冉便晓得后文,他点了点头。

  “那妇人现在已经被微臣关在刑部大牢了,所有的口供微臣已然掌握,这一份便是完整的誊本。”

  谁也想不到新贵一派的主力,殿前司白将军同沈家同根同源,让他去查沈河,能查出来的都是他们主动给世人看的。

  他递上来一沓纸,一旁的锁桥接过去,转递给了沈汀年。

  沈汀年展开折叠的纸张,垂眸而视,一目十行,飞速浏览,转瞬间就看到关键之处,微微蹙眉。

  白飞冉自认为对沈汀年是观察已久了解颇深,但是在这一刻他还是诧异了。

  原是在沈家的八年她还是藏拙了。

  沈汀年内心还在为钱嬷嬷的供词而震动,这个对她恶意满满的妇人,竟知道极多的关于她的内情,大抵应了那句‘最了解你的可能是你的敌人’。

  隆泰二年,她先是把沈汀年搭乘卫初筠的马车出逃的消息卖给了沈燕荷,然后又密告给了沈夫人,使得沈汀年还没逃到仓翠山就被沈家的家丁拦截绑回去了凤来书院。

  在沈汀年的记忆里这里是没有什么旁的事情的,毕竟她失败的次数多了去,而在钱嬷嬷旁观者的角度里是有一个插曲的,那就是沈汀年从卫初筠的马车出来之后,被出行的叶家大公子盯上了,原是他听说卫初筠每逢出门都面罩纱巾,除了家人朋友甚少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以至于叶家大公子在出城看见卫初筠的马车时就心血来潮的跟上来了。

  这一跟就把沈汀年出逃到被抓回去的全过程看了个清楚,尤其是当沈汀年坐回了沈家的马车,从他停在路边的马车迎面相交行驶,她从大开的车帘往外头看,他一眼就看见沈汀年略带湿意的眸子,姣好清艳的面容。

  叶大公子惊呆了,一个弱女子竟然敢叛家出逃,无论去向何处路上的未知和危险,都不是常人能应对的,况且,她还长得这么美。

  像石头投了静湖,荡起一片涟漪,叶大公子花钱砸出了许多消息,才知道了沈汀年的身份,他原是在隆泰元年就遇见过沈汀年,那时她代替卫初筠出席流觞曲水宴,他竟一直以为她就是‘卫初筠’,还暗中跟了许久,直到沈汀年被带上了濮阳绪的包的花船。他不得不望而却步,毕竟濮阳绪,他惹不起。

  再后来他同意了同沈家结亲的事情,并愿意给出‘十里红妆’的聘礼,点名要娶的是沈汀年,一个不知名的旁支庶女。

  可沈家用了一招李代桃僵,婚约定的是景祐元年,沈清岩十五岁入沈家,卫初筠十五岁嫁琮王,成了琮王妃,沈汀年十五岁入宫中选,册立太孙婕妤。

  叶大公子新婚夜就是闹起来了,不仅不肯与沈清岩同房,还要挟沈家退亲……这样的事情竟也被瞒得严严实实。

  沈汀年翻到供词的最后,心情已经平复,看到钱嬷嬷一度靠卖她的消息给叶大公子度日,然后倒过来又多番要挟勒索沈清岩,若是沈清岩不肯给钱嬷嬷封口费,就要把她的丈夫惦记沈汀年的事情宣告天下,她只觉得可笑,而又翻阅到钱嬷嬷为了挣一笔大的怂恿沈清岩出卖沈斌给叶氏姐妹,只有除了沈汀年她才能真正的挽回丈夫……

  沈汀年花了多久看完供词,白飞冉就花了多久时间看她。

  “本宫不喜欢这个人。”

  最后沈汀年把供词折回去,递给锁桥,转了一圈重回他手上。

  白飞冉依旧是笑如春风,温煦的道:“微臣出宫后就去趟刑部。”

  若不是为了要在沈汀年这儿讨个好,他早就把钱嬷嬷投入死囚牢了,如今倒是给牢里空地方了。

  “暂且先这样吧,沈河那边本宫再做处理。”

  沈汀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了。

  召见外臣时间本就不宜过久,就是屋里留了侍女在侧也难免招来闲言碎语。

  “微臣告退。”白飞冉再拘一礼,语气同来时并无差别,出门之后的神态依旧轻松自在。

  只这回换了月朱送他到燕熙堂外头,全程没有瞧他一眼,她在屋里头盯得仔仔细细的,可把他偷看沈汀年的眼神都看见了。

  呵,轻浮又不自量力的男人,她最看不上了。

  “娘娘,要奴婢出宫去趟沈家吗?”

  锁桥见沈汀年一直没有吩咐,便主动提了想法,“自从外放的沈家大房二房三房五房的全都回了京城,现今的沈家委实人多口杂,他们全都仗着娘娘如今在宫里盛宠倒跟着过起来好日子,管得住还好,那管不住的不晓得在外头行事多嚣张……”

  “水至清则无鱼,就算派你去传了我的令警告一番也至多规束一段时日,时间长了,他们该如何还是如何。”沈汀年回到寝殿,看着还在熟睡的湛哥儿,她露着笑,笑意比刚才在外头要真实多了,“从他们回京之日起,我就预料过这一切。”

  “你出去打听打听,那太后的娘家人是如何行事,而赵家人这么多年又是怎样规束家里人……哪个不是都有擦不干净的屁股。”

  一个势力的真正坍塌,绝不是从那些外力上击垮的,是根上的腐朽,而沈汀年就是目前沈家的根。

  晚上皇上回宫,换了身衣服就急匆匆来了燕熙堂,隔着一层门就在喊:“湛湛,朕的湛湛在哪儿呢。”

  里头沈汀年却是没有应他,等他自己找进来,笑呵呵的把湛哥儿抱过去了,“有没有想父皇呀?”

  他边说边亲在湛哥儿脸上,那高兴的样子眼里哪里还有旁人。

  沈汀年重重的哼了一声,总算引起了他的注意,挨过来也亲了她一口,“怎么了,连儿子的醋都要吃了?”

  “说什么最想要个女儿,现在有了儿子就忘了我的存在,等再有个女儿——”沈汀年适时的呵了一声,话里的嘲意不言而喻。

  濮阳绪当即弯下腰连嘬了她好几口,脸颊上都糊了一层口水了,被她嫌弃的推开,才罢休的坐在床沿上,“年年教训的是,以后出宫了回来第一件事就看年年。”

  “儿子是谁?——”濮阳绪唱作俱佳的把湛哥儿往旁边床上一放,“儿子在哪,谁管他呢。”

  沈汀年被他逗得笑出声来,一边抬手打他的胳膊,“小心点,快抱起来,他刚吃饱,等会吐奶了……”

  “让他吐,吐了再吃,奶管够……”濮阳绪把鞋子一脱,随意的一甩,飞出来老远,自己扑上来到湛哥儿身边,吓唬他,“你敢不敢吐,嗯,你吐一个试试?”

  “噗——”湛哥儿噗了一大口奶,真正的孩子从来不向恶势力低头,想吐就吐,吐你一脸!

  “……”濮阳绪。

  “哈哈——咳咳!”沈汀年笑的肚子疼,最后笑呛了一下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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